察哈爾原都統府,所有重要人物都聚集在趙子赟的辦公室,從眾人臉上凝重的表情,就知道有事發生,趙子赟現在不是好不好的問題,是已經焦頭爛額。
本來一切看起來很順利,三月初,滯留在多倫的沈陽大隊人馬開始陸續南下,多倫到張北的道路上真是滾滾人流,所有人都滿懷著希望奔赴張家口。以退役老兵為主,加上一大批民工,張北到興和的路也開始擴寬重建,北平總領事館的重視,也讓康利洋行將堆在天津碼頭的大批鋼鐵廠和發電廠設備全部轉運到張家口,可謂一片欣欣向榮。民政廳經過人員調整,辦事效率極大提高,各縣的領導班子也開始在省府的領導下開始工作,陽高、天鎮、張北率先開始新村長管理的試點,初步反饋效果不錯。
三月中旬,開始有些不好的苗頭,口外各縣和陽高、天鎮已經有了一年的基礎,春耕幾乎是沒有任何阻礙就實施了下去,播種面積再超上年,趙子赟當時還笑著說今年怕是要發大財了,他說這話就是因為上年長江(中下游地區水災泛濫,江南大面積絕收,今年恐怕也難以恢復正常年景的產量,要不是察哈爾發生戰亂,加上多倫滯留大批民眾,去年就可以發糧食財了。
他的笑容並沒有持續多久,口內六縣開始動蕩,這和財政廳將口外稅收政策在口內全面推行有關,各縣有不少殘存勢力是要靠以前的附加稅、釐金來維持的,比如地方的公安,而且地方豪門大戶以往和政府勾結,私設關卡,大發橫財,這回稅收一改,算是徹底斷了他們的財路,於是乎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同時,這也和陽高等地實行的新村長政策有關,真如陽高等地的做法,那以往村中勢力將無利可圖。
趙子赟當時並沒有認為事態有多嚴重,他那時正為另一件事煩惱著,起因就是常風突然離開了張家口,要不是趙子赟有事找他,都不知道他擅自離崗,好脾氣的他當時就火冒三丈,等發現陳振林、楚峰都知道此事,他才感覺不對勁。
“這不能怪他,你當初答應過他的。”楚峰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句話。
趙子赟沒了氣氣,他隱約記得確實答應過常風,一旦事情平息,他可以去給大哥報仇。
“可他是警備司令!先不說他丟下這攤子會不會出亂子,萬一他出點什麼事情,就是天大的麻煩,而且我怎麼向死去的大哥交代?”
“常風讀書不多,他將忠義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是不讓他去,你不如殺了他。”陳振林道。
“子赟,不會有事的,事前都踩過點了,不但有我的突擊隊跟著去,還有…..”楚峰瞟了一眼董虎。
“特別安全局也參與了?”趙子赟一愣,“你們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的!”
“沒有了,我同意參與不僅僅是協助常司令,也是前期訓練的檢查。”董虎面無表情道。
心裡雖然冒火,可趙子赟也放下心來,精銳盡出,常風應該沒事,董虎見他不再發飆,接著道:“對了,還有一事,我派人去上海宰了小蓮那個男人。”
“你是不是以後什麼事都做了才告訴我?”趙子赟終於變臉了,他不能接受手下人先斬後奏。
“常司令的事我沒告訴你是我的失職,但小蓮的事是我的私事,我可以不當局長,但請你允許我留下來。”
“其實他很盡責的,常風的事是我不讓他告訴你,至於小蓮…..,子赟,你有些疏忽。”陳振林低聲道。
看了董虎一眼,趙子赟算是明白了些,“你喜歡小蓮?”
“是!我必須殺了那個人,那個傷害她的人。”董虎到干脆,直接承認了。
“算了,這事到此為止,下不為例。”
“謝主席!”董虎單膝跪地。
“起來,你是保衛局局長,我們這不興這一套,以後不要把你們幫會那些帶進來,對了,我一直都沒問小蓮,她在上海到底出了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嫁錯了人,他丈夫是個賭鬼,不但打她,還把她輸給了別人,她好不容易才逃到孫經理那,然後才來到張家口。”董虎淡淡道。
趙子赟呆了呆,暗自埋怨自己疏忽,小蓮背井離鄉來到這,一定是有什麼變故,畢竟她在自己家裡待了那麼久,多少也是有些家人的感情的,老師一直說自己有些少爺習氣,看來不假啊,自己一直不向嬌兒表明態度,也許心底還有嫌棄她出身的想法。
“是,主席,絕不會有下次。”
“那你先回去吧,記住,要是你對小蓮不好,我會親手殺了你!”
董虎笑了笑,沒做聲,轉身走了。
常風一直沒消息,趙子赟也沒什麼做事的心思,直到三月二十日,山西方面發布消息,強烈指責趙子赟,他才知道常風給他通了個大簍子,按照山西方面的說法,就是趙子赟派人去大同殺了原豐鎮警備團和大同警備團團長、副團長等高級將領,而且對兩個團長采取的是滅門,他們指出,不管這兩個團長和趙子赟有多深的恩怨,他們畢竟已經是三十軍的高級將領,是南京政府認可的新任步兵旅旅長,如果任何戰爭後,都出現這種報私仇的行為,那天下人還不死光了?如果察哈爾不給明確的答復,交出凶手,他們不介意和察哈爾再打一仗!
“閻老西這回算是拿著我們的把柄了,常風,我饒不了他!”趙子赟異常氣惱。
“子赟,常風是做得過分了些,可他確實很敬佩你大哥,你看…..”楚峰小心翼翼道。
趙子赟瞪了他一眼,氣道:“你以為我會殺了他不成?媽的,這廝弄出這麼大的事,我還拿他沒辦法,連免了他是司令都不行!”
“這是為何?”楚峰奇道。
“要收拾他總要理由吧?難道我向全國承認,大同的事是他做的?我還得好好供著他,省得他亂說,要是給別人抓著他的證據,那就准備開戰吧!董虎,嚴密看好知道此事的人,常風一回來,就看好他。我們統一口徑,此事絕不承認!”
“是!”
“那閻錫山那邊怎麼辦,這回他可是咄咄逼人,山西的軍隊也在調動。”
“我不知道!”趙子赟心煩意亂。
“子赟,不知王先生可有辦法?”陳振林問道。
趙子赟聞言,出門就朝後院奔去,來到王頌房裡,見老師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頓時平靜了不少。
“老師,您知道了吧,我該怎麼辦?”
王頌暗自點了點頭,弟子有長進,沒慌亂到六神無主,這事他一開始也覺得棘手,隨即便釋懷,幾十年後老美沒少干這種事,總結下來就是得理不讓人,無理裝糊塗。
“子赟,你不會承認此事吧?”
“那是當然!”
“那不就結了,你就當這事不是你做的,眼下山西發難,你會怎麼反應?”
“當不是我做的?”趙子赟重復了幾遍,眼中有了神采,“老師,我明白了,老閻來硬的,我比他還硬!”
“要掌握度。”
“知道了!”趙子赟說吧扭頭就走。
不到十分鐘,趙子赟就折返,陳振林心裡暗道此事麻煩了,連王先生也沒辦法。
“趙振,你去請陳秘書長擬個通電,就說此事與察哈爾無關,完全是山西自己內部造成的,察哈爾不承認山西的指控!”
隨即,他又對陳振林道:“振林哥,下令陽高二十師進入戰備狀態,封鎖平綏鐵路,讓王貴二十二師迅速集結,進入到桃花堡一線,構築工事。”
“子赟,不要把事情鬧大!發通電我同意,軍隊還是暫緩調動的好。”
趙子赟笑了,“我把事情鬧大了嗎?那兩個什麼狗屁旅長又不是我殺的,閻錫山借口想進攻察哈爾,我自然要做出反應!別忘了,此事和我們無關!”
“你!”陳振林剛想說什麼,卻頭也不回的叫上楚峰走了。
“你不勸軍長了?”楚峰一邊跟著一邊問。
“子赟厲害,我們都想錯了,這事既然和我們無關,當然要調兵准備開戰!”
楚峰跟著走了好一會,才算明白過來。
此時閻錫山算是志得意滿,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承受著壓力,如今趙子赟也做了糊塗事,算是給了他一個非常好的借口,而且還讓晉軍自中原大戰後少有的團結,連已經脫離山西的傅作義都表示站在他這一邊。
同樣好心情的還有李服膺,上一次他算是最大的輸家,不但沒了綏遠,還因為手下官兵大量逃跑,弄得他不得不低聲下氣重回晉軍,在大同寄人籬下,閻錫山名義上是將投誠的兩個警備團劃歸了他的三十軍,可他也知道自己沒什麼話語權,如今兩個眼中釘不但被剔除,也讓三十軍廣大官兵對察哈爾有了態度上的轉變,真正把他們當做敵人了。
這一回,各界都對趙子赟提出了強烈的批評,連南京方面也指責他,不少人感嘆,還是年輕啊,要報仇也不等等,機會總是有的。
隨後,讓人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察哈爾省政府通電,完全不承認山西方面的說法,明確提出這是無中生有,是閻錫山自己演的戲,就是想要和察哈爾再次開戰,為此,察哈爾全體民眾表示極大憤慨,並通告全國,察哈爾對一切外來侵略者絕不容情!
“看報!看報!三十一軍封鎖平綏路,兵進桃花堡,察晉雙方大戰一觸即發!”
全國上下頓時炸了鍋,察哈爾居然會如此強烈反應?這回連老蔣都開始懷疑此事不一定是趙子赟做的。也是常風做的太過分了,外人看到察哈爾不惜出兵開戰,都覺得趙子赟不可能這麼無知,玩出什麼滅門的事來,這簡直是土匪行徑。開始有報紙進行猜測和假設,沒幾天,各種猜測在全國人心裡比趙子赟復仇還要真實些。
老閻對事態急轉直下有些不知所措,他完全可以斷定此事只可能是趙子赟所為,但苦於沒有證據,如此事件撲朔迷離,戰端一開,他不確定有多少人會站在這一邊。
接著,趙子赟得理不讓人,他先是指責綏遠的傅作義與閻錫山穿一條褲子,枉費他還好心按照中央的安排,為他提供物資,這樣的人他不屑交往,從現在起,察哈爾將不再負責綏遠十五軍的任何物資供應。至於山西,既然說他報私仇,那這就要好好算算了,三十一軍不能忘記三十軍見死不救還落井下石的行徑,三十一軍不排除和三十軍開戰的可能性!為此,多倫的十七師將不日開拔,前往豐鎮。
本來是旁觀者,一下子被推倒前台,傅作義和李服膺都叫苦不迭,傅作義還好,物資察哈爾不給,中央也可以從山西轉運,李服膺就頭大了,他深知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最後關頭難保閻錫山不拿他做交易,他急忙請示南京,請求調離山西,為避免事態進一步擴大,他先行撤離大同。
見事情有些失控,老蔣急忙找來張繼,讓他趕赴張家口,解決此事,正好察哈爾省黨部人選也已確定,張繼急忙帶人離開了南京,老蔣親自給趙子赟打了電話,讓他不要衝動。
等的就是這個電話,趙子赟在電話裡先是憤慨了幾句,隨即就表示聽從總司令,聽從中央的安排,並表態即刻停止十七師的調動,並恢復平綏鐵路的交通。
老蔣大為滿意,在這件事上,心裡又朝趙子赟傾斜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