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上,蘇斌受到胡雲路的電報,眼睛一黑,頓時癱坐在地板上,吳代濤拿起電報一看,淚如泉湧,電文簡單,只有三行字,“速去山東地界登陸,與主席聯系救援行動,永別了兄弟。”
“不!我要救你們!”蘇斌吼叫著站了起來。
而此時在張恆,趙子赟已經無法掩飾心中的痛,年初失去了空軍後,他再次遭受打擊,海軍覆沒。二十五集團軍內部,知道海軍事情的人也不多,他和陳振林、方振武等人的情緒異常,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家中,陳嬌兒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胡雲路的電報讓趙子赟無法承受,這和空軍不同,胡雲路在被發現後,幾乎就無生的可能,訣別電讓他更是自責,這三百多人完全是他親手送入絕境的。
“子赟這是怎麼了?還有陳司令他們。”曹聚仁在客廳做了好一會,將趙子赟都低著頭不搭理人,悄悄將陳嬌兒叫到外邊問道。
他自從寫了張恆上空的鷹一文後,來這裡的次數多了不少,這幾日思索著還能挖掘些什麼,可打電話給陳振林,卻被拒絕,他不明白為何陳振林態度如此差,來找趙子赟,趙子赟△,更甚,理都不理他。
“曹大哥,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請你擔待著點,他心情很差。”
“出什麼事了?我能幫什麼忙嗎?”
“這個……,”陳嬌兒為難起來。
正說著,趙子赟出現在門口,指了指曹聚仁道:“你進來。”
曹聚仁一臉迷惑進到屋中,趙子赟等他坐下,便開口道:“這事我不說出來,我心裡堵得慌,曹兄,我請你寫個東西,但是,現在不能給任何人看。”
“什麼意思?”曹聚仁一頭霧水。
“他們?他們是誰?”曹聚仁急切問道。
趙子赟收回目光,看著他道:“察哈爾的海軍。”
“什麼?”曹聚仁大驚失色,他絕對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察哈爾海軍,就在三天前,我察哈爾海軍秘密潛艇基地遭受日軍攻擊,基地司令胡雲路上校連同基地三百多名官兵引爆了基地全部魚雷,與登島的日軍同歸於盡。”趙子赟平靜說道。
“什麼?”曹聚仁都懵了,隨即急速問道:“你和陳司令就是因為此事…….”
“對!就是此事,曹兄,請你在文章中一定要寫明,將胡雲路上校和這些官兵送入絕境的罪人就是我,是我讓他們死無全屍!”說罷,趙子赟放聲大哭。
曹聚仁呆住了,不知所措,良久他才輕聲道:“他們是英雄,子赟,相信我,胡雲路上校在做出決定的時候,心裡絕對沒有怪你,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記住他們,為他們報仇!”
“記住他們….,報仇….”趙子赟眼中一陣迷茫,隨即精光閃現,“不錯,我要替他們報仇!”
“好了,子赟,現在能和我說說他們的事麼?”
聞言,趙子赟痛苦的低下頭,良久道:“我除了有他們的名冊,其余一無所知……”
“這…..”曹聚仁傻眼了,這該怎麼辦?
蘇斌站在鏡子前整理著自己的軍服,肩膀上的少將肩章絲毫沒有讓他多看一眼,在抵達秘密基地附近海域後,一切已經結束,日軍軍艦了無蹤跡,而那座島…..,已經不復存在,只有殘留在海面上的礁石,能夠證明這裡曾經是一座海島。面色蒼白的蘇斌整整搜尋了一天,才絕望離開北上。抵達山東沿海,和察哈爾聯系上以後,他率領全艇四十多人幾經周折,終於返回了張恆,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回到這裡。
三艘潛艇沉沒,以及胡雲路的死給蘇斌的打擊是沉重的,回到張恆後,趙子赟告訴他打聽得來的消息,上海秘密情報人員去過海島,當天曾經出海的漁民說,那天舟山群島東部騰起了巨大的煙球,好幾十裡外都能看到,胡雲路帶了多少日軍作為陪葬,只能是個迷,不過返回上海的日軍軍艦卻少了兩艘小的,大的也有幾艘帶著傷,估計也沒討著好。
這些消息對蘇斌來說毫無意義,他認為胡雲路是自己逼死的。若不是趙子赟讓曹聚仁來找他,想要把察哈爾海軍的事寫出來,蘇斌很可能一槍了解自己。
穿著筆挺的軍服,蘇斌來到司令部,他要在這裡等曹聚仁,“蘇…..將軍,你的茶。”
勤務兵給他端來茶水,便退開來,在司令部,蘇斌在眾人眼裡是個怪人,不說話,而他的身份也是個迷,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少將是干什麼的,有好奇者打聽了好久,唯一能夠證實他的少將身份,但沒人知道他隸屬那支部隊。至於他以前做什麼,更是無人知曉。
十點鐘,曹聚仁出現在司令部,他和蘇斌的談話在這裡的一個房間內,如此保密,也是不得已的事,曹聚仁問過趙子赟,趙子赟無奈告訴他,德國人要求他此事不能聲張,反正日本人沒有確實的證據,德國人在裝糊塗,日本人考慮到局勢有些緊張,也不想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如此一來,趙子赟就不能對外宣揚他的海軍。
曹聚仁不能理解,蘇斌卻能,他在接受任務第一天就明白,也許這一輩子都將默默無聞。
“蘇將軍,我們開始吧?”
蘇斌點點頭,一言不發起身朝准備好的房間走去,其實兩人談話的內容也不復雜,蘇斌也不清楚各艇上發生的事情,好在曹聚仁有了張恆上空的鷹一文的基礎,不知道的地方他會主觀創作,他所需要的是,蘇斌對潛艇的一些說法和他們這些人可能的想法。
很多地方需要主觀創作,曹聚仁這文章寫得並不慢,只是越來越長,已經遠遠超過張恆上空的鷹一文的篇幅,很多東西他無法取舍,最終他干脆把文章當做書來寫,這樣一來,範圍擴大了,除了蘇斌,曹聚仁還和吳代濤等人談話討論,歷時兩個月,在太原戰役前,他完成了初稿。
給蘇濤看,蘇濤沒說什麼,給趙子赟看,趙子赟也沒說什麼,只是吩咐他,保存好書稿,等待有一天能夠公諸於世。
“大洋中的英魂。”看著扉頁上的幾個字,曹聚仁輕輕嘆了口氣,這本書的創作過程除了震撼還是震撼,他無法想像,趙子赟回在幾年前就打著攻擊日本商船的念頭,更無法想像,蘇斌他們這些人會義無反顧去執行,正如趙子赟說的,一開始,這就是一條不歸路,是趙子赟將他們一步步送入絕境。
“不管後人如何評述,在我心中,你們都是英雄,無名的英雄!”曹聚仁打開箱子,將手稿輕輕放進去,隨著箱子蓋落下,他輕輕拍著箱子說道。
陽高雲門山,一個石碑矗立在長長的陣亡將士碑不遠處,不過和這些陣亡將士碑不同,這個碑是無字碑,光滑的石面沒有一個字,張力不知道這座石碑代表著什麼,但他知道,立碑那天,趙子赟、陳振林、方振武、楚峰、特木得,甚至陳淑珍等要員都到了,沒有祭文,沒人說話,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眼含淚水。
這面石碑是個秘密,也許自己永遠也不知道光滑石面背後隱藏的東西,張力想到。隨後一件事讓他的好奇心無限膨脹,一名少將在碑邊結廬而居,每天就只做一件事,擦拭石碑,清除雜草,多數時間他都默默不語坐在石碑面前,久久凝視。
三七年後,張力來雲門山的次數多了不少,多數是陪同省外一些人來吊唁,現在他每次來雲門山,都會不經意的朝石碑那邊望去,那名少將他已經從陳淑珍那裡得知,姓蘇名濤,不隸屬二十五集團軍任何一支部隊,身份非常神秘。陳淑珍也沒提及蘇濤的任何事情,只是叮囑他要照看好蘇濤。
偶爾,張力會帶人來看一看,問問蘇濤有什麼需要,每次蘇濤都搖頭,也不說話,張力心中是說不出的難受,他太想知道這秘密了,為此,他會單獨來此,帶酒帶肉,蘇濤也不客氣,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不過始終不曾吐露一個字,直到有一天,蘇濤大醉之後,抱著石碑痛哭,在他雜亂無章,十分不清楚的幾個詞語中,張力終於聽到一個讓他震驚的詞,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