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榮慶堂。
今日賈赦、賈政,甚至東府的賈珍、賈蓉父子皆在。
至於寶玉、賈環、賈蘭之輩,自然亦齊。
看到賈薔到來,諸賈卻多只當沒看到……
高台上,賈母拉著早已哭紅眼睛的黛玉,哀憐道:“好孩子莫怕,有外祖母在,天塌不下來。便是有朝一日,連我也沒了,你還有你兩個舅舅在,還有舅母在。你不信就問問他們,看看哪個敢不把你當親生骨肉?”
賈赦忙上前賠笑道:“母親哪裡話,外甥女是四妹妹唯一的血脈,咱們家正經的血親。都說天大地大,娘舅最大。我們既然是最大的,若是連自己親外甥女都護不住,也沒面皮活在世上了。”
賈政也頷首道:“自然是自家親生骨肉,且我與如海,相交莫逆。他之女,便吾之女。寶玉再欺負你,直接打死。”
賈寶玉:“……”
賈珍也湊趣笑道:“老祖宗,林妹妹不僅有舅舅,也有我等這些表兄在。這樣一大家子,都是至親,要是讓妹妹被人欺負了去,就是列祖列宗也不答應。”
黛玉哭的眼淚不止,起身拜道:“記下了。也盼老太太萬勿掛懷,老太太春秋已高,養護好自己的身子骨為重,待孫女兒回來,再侍奉跟前。”
賈母聞言大為感動,連連道:“好孩子,好孩子!聽了你這話,我才算放心了!”
又對身旁的邢、王二夫人並薛姨媽等人高興道:“可見是長大了!”
諸人皆含笑點頭稱是,王熙鳳笑道:“有老祖宗日夜教誨,連我這等燒糊卷子也成了大家閨秀知書達禮了,更何況林妹妹這樣神仙一般的人物?”
賈母繃不住笑道:“你這猴兒,也知道自己是燒糊卷子?你大家子出來的倒是真的,可你怎有臉子說自己知書達禮?”
眾人都取笑一陣後,賈母又叮囑紫鵑道:“萬勿照顧好你們姑娘,有半點閃失,回來我必是不輕饒的。”
正說話間,榮府大管家賴大自外進來,道:“船已經備好,船上嬤嬤也整理好哥兒、姐兒們的臥房,廚房也從家裡選了人送上去了,各色吃食米糧並瓜果,也都送進船艙。”
王熙鳳對黛玉笑道:“瞧瞧,老祖宗這次可是掏出了壓箱底的銀子了,我都恨不能跟你走一趟。若不是林姑丈身體小有微恙,我必自己出銀子,給林妹妹你請台戲班子上去。一天聽一出戲,聽個二十來天,正好到揚州。”
眾人皆笑,黛玉也強笑了聲謝過,賈母啐道:“這個時候你也出來耍嘴,你真有這個心,就拿出銀子來,去的時候看不得,回來的時候還看不得?”
王熙鳳一拍手高聲笑道:“這有何難?璉兒,快把家裡的銀子都帶齊了,不夠就把平兒也帶上,實在不行,就把她當了,無論如何,總也要尋個好戲班子,好給林妹妹解悶兒!等林姑丈病好了,林妹妹高興起來,讓她吃好的喝好的,再看最好的戲,一道乘船回來!”
聽她這般戲謔胡說,眾人都繃不住笑出聲來,連林黛玉心裡的惶恐似都散了些。
眼見時辰到了,賈母心裡也起了不忍離別的凄然之情,不過面上還是堆笑,對眼淚又落下來的黛玉道:“好玉兒,莫要哭了,你雖沒個姓林的兄弟手足,可這滿屋子的人,哪個不是你的至親?你兩個舅母聽說你今兒要回南邊兒,都連夜讓人准備了好些吃穿用度,給你送上船去了,姊妹們也都牽掛著你……這一去,可萬萬記得保養好身子骨,莫要讓家裡人掛念啊。”
說著,到底落下兩行老淚來。
眾人忙勸,又過了好一陣,待黛玉與諸親並家中姊妹們一一告別後,由兩個嬤嬤護著,送上了門外小轎。
一直到二門前,方下轎換上一架八寶簪纓馬車,出了門,便直出城,往碼頭方向而去。
後面,賈赦帶著輕蔑之氣的看著賈璉,道:“此去南省,不要只顧著章台走馬逛畫舫青樓,丟了賈家的臉面,你也活不了。”
賈璉聞言腦門子見汗,連連躬身作保。
賈政則叮囑道:“南省多有老親故舊,有機會還是要去拜訪一二的。旁的則罷,金陵甄家總要親自過去一趟,給他家老太太請安。”
賈璉又應下,一旁賴大接口補充道:“若是林姑爺有起色了,自不必多說。若果真有甚不好,二爺幫忙處理起家當來,也可尋甄家相助,在南省,沒有他家處置不了東西。就是兌換成金銀,也便宜些。”
聽聞此露骨之言,賈赦大感滿意,點了點頭。
賈政雖蹙起眉頭來,可到底沒說什麼,給這老管家留了些體面。
賈璉抽了抽嘴角後,點頭道:“我知道了。”
最後,盡管諸人再怎麼想忽略,可終究無法忽略過去一直在一旁,和兩個長隨站在一起,與賈家男丁涇渭分明的賈薔。
賈赦連正眼都不願看,只輕蔑的哼了聲。
按照他的脾性,對於這種逆子,就合該打死。
賈政皺了皺眉頭,卻還是開口道:“薔哥兒,去了南省,有事多與你璉二叔商議。”
賈薔微微頷首,應了聲:“是。”
賈政語竭,然而他身後一點站著的賈珍卻突然起了笑臉,看著賈薔問道:“聽說你把生意都托付給後廊下的芸哥兒打理了?他一個半大孩子,懂得什麼經濟營生?等你走了後,我就打發蓉兒去幫你,你放心南下就是。”
賈薔聞言,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道:“我與金沙幫合作,倒是能賺個三五兩銀子,族裡若是揭不開鍋了,捐出來也無妨。和淮安侯府合作,卻是一文錢都不賺的。”
賈珍冷笑一聲,道:“真是笑話,一文錢不賺,那你和他們合作是為甚?”
賈薔目光清寒,語氣淡漠道:“為了什麼?我用一月幾百兩銀子的進項,來結一份香火人情,以便來日有那不要臉的畜生賊人欺我時,我這無父無母的孤零之人,不至於毫無保全之力。至於那秘方,也與淮安侯府、懷遠侯府、荊寧侯府、景川侯府和定遠侯府五家侯府定妥當了,都中只他五家和金沙幫,共六家經營,再不多傳一份。你若覺得底子硬,國公府的名頭好使,大可去硬討要便是,看看你這寧國族長的派頭,好使不好使……呵。”
說罷,發出一道極輕蔑的譏諷冷笑後,賈薔也不再理會面色陰沉的賈家眾人,翻身上馬,在鐵頭和柱子的護從下,快馬加鞭往太平街金沙幫趕去。
背後,賈珍面色一片鐵青,看著賈薔遠去的背影,眼神如刀,滿是怨毒。
賈政看到這一幕,雖覺得賈珍有些過了,卻也不喜賈薔咄咄逼人的態度。
再怎麼說,也當長幼有序才是。
至於賈赦就更是破口大罵道:“這畜生以為傍上幾家侯府,就敢目無尊長?等著,早晚揭了他的好皮,打不死他個賤種!”
賈珍倒吸一口氣,和賈璉對視了眼後,賈璉點了點頭,打定主意若有機會必是要為難為難他,好給自幼頑大到的珍大哥哥出口惡氣。
之後,賈璉不再多言,給賈赦、賈政磕了頭後,亦騎馬趕往碼頭。
……
ps:也是見鬼了,明明顯示已經發布,可看不到,重發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