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沉默了一瞬,太子終是看向吳公公,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吳公公便立即道:“奴才明兒就找個借口把許安給周大夫。”
太子點了點頭,看了周滿和白善一眼,問道:“你們要怎麼安置人?”
倆人便嘿嘿一笑,想要糊弄過去。
太子一看便冷哼了一聲,再次警告:“別把自己的命送了就行。”
滿寶則好奇另一點,“殿下要怎麼處理名單上的人?”
“自然是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了。”
敢在宮裡當探子,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條。
別說滿寶,連白善都有些傷懷,不忍道:“殿下,我看名單上的備注,似乎有的人還什麼都沒做過呢。”
太子則道:“沒做過,不代表他們就是好的了。”
他知道他們是在同情那些人,神色微冷道:“你們以為他們在宮裡是要做什麼?只是為了害孤或皇子皇孫嗎?他們想害的是這整個江山社稷。從他們做細作開始,就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滿寶低聲嘟囔道:“可他們也沒得選擇啊。”
白善拉了拉滿寶,太子則沒好氣的道:“孤也沒得選擇,孤作為嫡長子出生時可也沒人問孤願不願意,孤被立太子時也沒人問過孤想不想當。”
屋裡的三人半響無語。
太子哼哼了兩聲,不耐煩的揮手道:“滾吧,去把外面候著的唐鶴宣進來。”
太子想到這裡就來氣,一份功勞來回倒騰兩次,人都等在外面了,糊弄誰呢?
白善見太子猜透了,連忙拉著滿寶告退,將修羅場交給了唐大人。
唐大人見倆人拉著白誠殷或兩個跑遠,便搖了搖頭後整理了一下衣服,鄭重的進屋裡去挨罵。
挨過罵就要處理這件事了。
名單上還有太極殿的人,且看著是更早的時候就進宮裡來了,雖然後面標注了疑慮,似乎人和徐雨不是同一個主子,卻依舊讓人心驚膽戰。
這事兒不小,肯定要稟報皇帝的,趁著現在消息還未外泄,找個借口把人拿了,先審問了再說。
只是東宮這邊太子還能做主,要拿掖庭宮、太極宮,尤其是太極殿裡的人,那是必須皇帝或皇後同意的,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要造反呢。
太子沉吟片刻,問道:“徐雨列出來的這些名單有多少可信?”
唐大人想了想後道:“許安的身份只要是真的,那這份名單便有八成可信。”
他想了想後道:“就算是細作,也必有所求,她連自己的命都能舍棄,下官認為她說的是真的。”
“孤看她的備注,這許多的人竟像是她自己觀察出來的,而不是她應該知道的名單。”
唐大人道:“徐雨是一個很細心、謹慎的人,心理還很強大,慎刑司裡用了這麼多刑罰都沒能讓她松口,但她又不想死,可見其人強大。”
他從不小看任何一人。
太子就點了點頭,最後還是拿了東西起身,“孤去找父皇,你去找你的上官吧。”
這是讓殷禮跟著出面去說服皇帝。
唐大人應下了,然後便去找殷禮。
太子則直接去找皇帝。
皇帝看到這個名單時也驚了一下,再聽太子復述的周滿潤色過的徐雨的故事,臉色更是鐵青起來。
他放下手中的名單,手微微緊握成拳,半響都沒說話。
“父皇,我看名單上有些人年歲也不小了,看著倒像是前朝時就在宮中,這世上除了那幾家,還有誰會這樣把探子往宮裡塞?”
皇帝臉色鐵青的問:“你想怎麼做?”
太子臉上閃過戾氣道:“把他們全拿了,問出話來,只要查出是誰,孤夷他們三族。”
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問道:“你還沒做皇帝呢,這就像做暴君了?”
太子:……
皇帝的怒氣終於找到了宣泄口,劈頭蓋臉的就罵:“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前朝的史書修出來不是給你送了一冊嗎,你怎麼讀的?你以為他們是泥捏的,你想夷他三族就夷他三族?”
“你知道一家的三族有多少人?萬人,萬人!先不說這萬人之中是不是還有地方刺史和節度使,就他們自家的人和養的那些佃戶隱戶,你以為他們不能讓大晉再變成一次前朝,讓你再變一次末帝嗎?”
太子擦了一把臉上的口水,憋屈的道:“那我們就這麼算了?父皇,他們十幾年前就開始往宮裡安插人手,當時我可才受封為太子,您可才登基做皇帝,他們想干嘛?”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一些,“朕好像連著兩年開了科舉……”
太子眉頭一跳,抬頭看向他爹。
皇帝皺眉,隱隱找出了關節。
太子見他爹沉默,便不由問道:“父皇,您不會想要退一步吧?”
皇帝回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我不傻!科舉取士是國家大計,朕用了十五年的時間才穩定下來的局勢,為何要退?”
前朝會滅亡,末帝好大喜功,常年征戰,百姓賦稅嚴苛是一因,但壓制世家,用科舉代替九品中正制也是一因。
作為滅了前朝的一股勢力的皇帝再知道不過,要是沒有那些世家豪族阻止,前朝的叛亂是不會那麼迅猛的。
咳咳,當然了,他們李家當年也是其中的一員。
但在其位謀其政,皇帝願意緩一點兒,溫和一些,但該做的事兒還是要做。
科舉取士的國計是不能變的。
皇帝一抬頭,見太子還是有些憤憤不平,他便嘆息了一聲,幽幽地問道:“大郎,你知道做皇帝最要緊的是什麼嗎?”
太子:“英明神武!”
皇帝:……
“不是!”
太子:“那是虛心納諫?”
皇帝沒好氣的道:“也不是!”
太子也有些生氣了,道:“我不知道,父皇直接說吧,是什麼?”
皇帝瞥了他一眼,從筆架上拿了一支筆,力透紙背的在白紙上寫下一個字。
太子不可置信,“忍?”
“沒錯,”皇帝道:“你以為當了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前朝為何會亡,就是因為末帝太過隨心所欲,太不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