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那一點黑洞之內,沈落破碎的身軀,如同無數柳絮一樣,漂浮在無邊無際的黑暗當中。
在他的碎屍旁,那卷山河社稷圖也靜靜懸浮著。
這時,畫卷之上忽然有一道光芒亮起,畫卷隨即開始徐徐展開,其上所畫景像卻已經起了變化,成了一片山岳崩塌,江河斷流,城池崩毀,餓殍滿地的末日景像。
“沈小子,沈小子……”
這時,一個略帶沙啞的呼喊聲,忽然從畫卷之內響起。
只是聲音微弱,在這黑暗空間內,有如蚊蟲嗡鳴,叫了半天,也沒有絲毫回應。
畫卷內的一棵老槐樹下,此刻正有一人背著雙手繞樹來回轉圈,焦躁的模樣一覽無余,赫然正是火靈子。
“喂,我說沈小子,你到底是死沒是沒死啊,倒是回我句話啊?”火靈子焦急喊道。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依舊沒有人回答。
“你這家伙,都知道提前把我轉移到山河社稷圖裡,怎麼就不知道護好自己?你死了一了百了,把我困在這山河社稷圖裡,這算個什麼事啊……”火靈子不知是嗔怪還是抱怨,嘴裡碎碎念叨著。
一旁倚靠著樹坐在地上的趙飛戟,沉默良久,嘆息道:“主人他已經隕落了,我察覺不到他身上的氣息了,我們之間的聯系被完全切斷了。”
火靈子聞言,碎碎念的話語,戛然而止了。
過了許久,他忽然從袖袍中翻出一物,嘴裡念叨著:“這麼多年沒動用過的老物件,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用了?”
說著,他便把那東西往地上一丟,只見一道光芒閃過,那東西快速漲大,很快變作了一尊一人來高的五色石爐。
“火前輩,你這是要做什麼?”趙飛戟見狀,驚訝問道。
“做什麼?做人吶!這沈小子不省心,我也只能再幫他最後這一回了。”火靈子反問了一句後,又自顧自說道。
趙飛戟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尊通體石質,卻分布著赤,青,黃,白,黑五種顏色的奇怪煉爐,依舊壓不住心中疑惑,繼續問道:
“前輩,這到底是什麼?您又要做什麼?”
“都跟你說了,要做人。至於這個爐子嘛……是用五彩石做成的,叫做人種爐。”火靈子開口說道。
趙飛戟沒有聽說過什麼“人種爐”,但他卻知道五彩石,那是當年女媧娘娘煉石補天的原材料,是世間頂級的天材地寶。
“您……”趙飛戟還想問話,卻被火靈子打斷了。
“行了,你再多問兩句,沈落的三魂就要散盡了,到時候就算做出來了,也不是本來的味道了,你安心在這裡呆著。”火靈子叮囑道。
說罷,他手腕一轉,掌心中浮現出一塊圓形陣盤,那模樣與谷玄星盤有些相似,但卻又不完全一樣,倒似乎像是被重新改造煉化過了一樣。
只見他抬手在陣盤上點了幾下,一道微縮法陣便飛快在星盤上凝聚而出,其上迸發出一道銀白光芒,射向天空。
畫卷世界的天空上,當即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連通到了外面世界。
而後,就見其一手持著星盤,一手抓著人種爐的一角,身形化虹,直衝出了那道漆黑大洞,來到了黑洞空間了。
山河社稷圖隨之緩緩收攏,復歸卷軸模樣。
火靈子目光一掃,就看到了沈落爛如棉絮般的身軀,零零散散地漂浮在虛空中。
“真是慘啊……”他嘖嘖一聲。
隨後,火靈子抬手一揮,陣盤當即飛落而下,在一道光芒中飛速漲大。
不一會兒,一座星盤平台浮現而出。
一道無形風勁便如一把笤帚,在虛空一掃而過,將沈落的所有殘軀,都掃了回來。
“還好,還好,主要部件都在,只需要稍作填補,問題不大……”火靈子仔細清點了一下,隨即自語道。
說罷,他便揮手打開爐蓋,將沈落的碎屍全都放了進去,包括他手上的那截殘劍,和身旁懸浮的混沌黑蓮的碎片。
放好之後,火靈子又從袖中掏出一只金絲編織的囊袋,從裡面隨手抓出一把五色土,朝著爐子裡撒了進去。
然後,他便蓋好爐蓋,手掐了一個法訣,朝著人種爐打了過去。
下一瞬,那一人高的石爐內頓時燃起熊熊大火,爐身上五色光芒同時亮起,閃爍著玄妙無比的光芒。
做好之後,火靈子也沒閑著,繼續在星盤所畫的平台上來回走動,腳下步伐更是奇特,像是在踩踏某種罡步,每一次落腳皆有深意。
等他一遍走過之後,整個平台上忽然亮起黑色光芒,法陣四角分別升起一根黑色石柱,上面各自懸掛出一張房屋大小的布幡。
每一個布幡上的圖樣紋飾皆不相同,赫然分別是招魂幡,引魂幡,凝魂幡和回魂幡。
其中,招魂幡位於西南角的死門,而回魂幡則位於東北方的生門。
隨著法陣運轉而起,四面魂幡依次亮起符文,一片烏光上衝於空,陣陣幽冥低語之聲不斷響起,牽引著亡者歸魂。
然而,等了許久,烏光之中都沒有任何動靜,也不見有沈落的神魂歸來。
“碎的這麼徹底?四幡魂陣都找不回來?按說不應該呀,以沈小子的神魂強度,再怎麼也不至於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徹底消散吧?”火靈子頓時有些慌了。
言畢,他立馬盤膝坐地,單手並指抵住自己的眉心,一層金光隨即從其身上亮起,在他周身之外,絲絲縷縷金色絲線延伸沒入虛空,如水中發絲一樣輕柔飄舞。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雙眼猛然睜開,喃喃自語:“怎麼會?不在三界中!”
……
同一時間裡,沈落的神魂正困在一團混沌迷霧中。
他仿佛睡了一覺,做了一個極其漫長的夢,此刻睜開朦朧睡眼,一時竟不知身在何方。
“蚩尤,殺蚩尤……”
陡然間,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響起,讓他猛然驚醒了過來。
可當他茫然環顧四周時,卻發現周圍除了灰蒙蒙的霧氣之外,什麼都沒有。
那霧氣之中察覺不到任何人,任何事物的氣息,有的只是空虛和混沌。
直到這時,沈落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死了,眼下的神魂也不知飄蕩到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