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宋力行道，“什麼建議？”
“末將以為，委員長應該想辦法把四大家族所有軍方系統，軍令部，軍政部，大本營，國防委員會和軍事委員會……的高層，都想辦法集中起來，帶上前線。”
宋不歸道，“委員長應該知道，這些家伙對回天艦隊的干擾非常嚴重，特別是幾支隸屬於其余三大家族的分艦隊，根本不是我們能完全控制的。
“萬一這些家伙滯留在黃龍界，或者干脆就進入了他們自己分艦隊的旗艦中，真到了戰場上，不聽從末將的號令，末將也無可奈何啊！
“所以，為了確保‘玉鼎戰役’的大獲全勝，必須將這些人都誘騙到末將的總旗艦上，惟其如此，我們才能‘驅虎吞狼’，讓其余三大家族最後的精銳，和雷成虎的殘兵拼個你死我活，卻是由我們宋家，收割最後的戰果。”
“嗯……”
宋力行眯起眼睛，眼眸深處放出貪婪的光芒。
“末將去說，他們未必就肯，所以，還是要委員長出面，和他們一起登上末將的總旗艦，理由麼，就算是……聯合指揮好了。”
宋不歸道，“委員長盡管放心，咱們的總旗艦即便跳躍到了玉鼎界，肯定也是穩居於戰陣核心，面對陣腳大亂的雷成虎，絕不會有絲毫危險。
“一旦大獲全勝，宣傳上又可以說是委員長您‘親冒矢石，擊敗戰神’，這樣無上的榮耀，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到時候，委員長甚至會成為咱們宋家數百年來的第一人啊！”
“這個……”
宋力行哼哼唧唧了幾聲，嘴角卻不由自主扯了開來，深深看了宋不歸一眼，“怎麼，你不想親自擊敗戰神，獨享這份榮耀麼？”
“末將有自知之明，更知道自己的一切究竟是誰帶來的。”
宋不歸深深低下頭去，不讓頂頭上司看到自己眼底詭秘的光影，謙卑道，“委員長就是末將全部的希望和最大的倚靠，委員長奪取蓋世奇功，末將亦能跟著沾一分光，這就夠了。
“畢竟，委員長才是咱們整個真人類帝國正統政府裡，人盡皆知，勇冠三軍的猛將啊，沒有您在後面撐腰，末將還真不敢，真不敢和雷成虎放對。”
“行了，你的意思，本委員長全都明白，放心，你對家族如此忠心耿耿，家族也絕不會虧待於你。”
宋力行還想端著架子，但忍不住上翹還一抖一抖的嘴角，卻是將他深深出賣，他大手一揮，笑道，“此事我自有主張，朝廷裡的豬狗就由我來對付，你的任務就是讓回天艦隊准備好二十四小時內全軍突襲，帝國興亡在此一戰，執行命令吧！”
“是！”
宋不歸雙腿並攏，腰身筆直，敬了這輩子最用力的一個軍禮。
光幕再次黯淡下來，漆黑的鏡面就像是漆黑的沼澤，映照出回天艦隊主帥的臉龐。
只不過，和剛才的迷茫苦惱相比，這會兒他的臉卻顯得從容、鎮定和詭秘。
宋不歸輕輕摩挲著鼻梁兩側，沉吟許久，喚來了自己隨艦充當通訊官的長子。
“俊才，現在整支回天艦隊裡，咱們的戰兵有多少——至少築基期高階以上的？”
宋不歸半閉著眼睛，手指依舊按在鼻梁上，攏住半張臉，低聲問道。
“咱們？”
長子有些摸不清楚老爺子的意思，小心翼翼道，“父親，回天艦隊裡的戰兵，超過三分之一都是咱們宋家的人馬，這您不是知道嗎？”
“廢話！”
宋不歸從指縫中泄漏出陰冷的眼神，有些怒其不爭地盯著長子，“我沒問宋家，我問咱們！”
“咱們……不就是宋家？”
長子眨巴著眼睛，倒不是反應遲鈍，而是一直以來，宋不歸給家族內外留下的印像都是一個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的庸碌之輩，就連長子都經常抱怨老爺子有時候太老實，以至於一時半會兒，竟沒感知到了宋不歸言語間的鋒芒。
“宋家是宋家，咱們是咱們！”
宋不歸加重了語氣，剛剛沒衝宋力行發泄出去的怒火，統統燒到了長子的身上，“你爹是宋家家主嗎？你爹是選帝侯嗎？你爹說話，能在整個宋家一言九鼎嗎！”
長子愣住，深吸一口氣，終於感知到宋不歸指縫中流淌出來的殺氣，打了個哆嗦，有些明白了。
“真正咱們自家的血親，再加上跟了咱們一百多年的老家將，大概能湊出五百死不旋踵的勇士。”
長子頓了一頓，補充道，“都是孩兒平日親自操練，敢把腦袋別在腰帶上，把天捅個窟窿的死士，何止築基期高階，結丹期都有不少，再加上那幾個外人不知道的戰鬥元嬰……”
“夠了，不用細說，給你十二個小時，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和借口，把他們統統調集到總旗艦上來，不，五百太多了，真的做大事，用不了這麼多人，選三百個忠誠度最高的。”
宋不歸道，“把他們都喂得飽飽的，還有晶鎧和武器彈藥都精挑細選，再一人發一個乾坤戒的晶髓和天材地寶，說事成之後，還有十倍的封賞，讓他們等著！
“當然，這是普通死士，金丹和元嬰的話，直接帶過來，我親自去說。”
“是，父親，不，父親……”
長子的鼻腔有些發燙，像是第一天認識自己的父親，結結巴巴道，“您，您這是要干什麼啊？”
“不干什麼，有備無患而已。”
宋不歸淡淡道，“聽著，二十四小時內，回天艦隊將完成最後的戰備，全軍殺向玉鼎界——據可靠消息，雷成虎的副將白星劍嘩變和叛逃了，雷成虎艦隊陷入了全面混亂，不戰自潰的狀態中。
“果真如此，我們就一鼓作氣，決一死戰，徹底砸碎‘戰神’的招牌，成為真人類帝國正統政府，最大的英雄！
“這樣的話，就用不著這三百死士了，姑且算是讓他們護衛我們和各位大人的安全吧，畢竟，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待會兒咱們的總旗艦上會很熱鬧，有很多大人要來‘聯合指揮’的。”
“什麼，雷成虎的副將叛逃了？我，我明白了！”
長子其實還不明白，仔細咀嚼了一下父親的話，皺眉道，“父親似乎話裡有話，您說‘果真如此’，我們就這麼辦，難道，難道還有第二種可能？”
宋不歸硬梆梆道，“聽清楚了嗎，清楚的話，快去辦吧！”
“……不。”
知父莫若子，短短瞬間，長子腦中閃過萬千念頭，竟然漸漸明白了，臉上流露出興奮、恐懼和患得患失糾纏到一起的表情，顫聲道，“可是，可是，父親大人，母親、祖父還有我的那麼多兄弟姐妹，和我的妻兒老小，包括您那麼多孫子和重孫子，咱們這一脈上下數千口人，還留在黃龍星的宅邸之內，受到家族的牢牢控制，他們怎麼辦？”
“我知道，我知道，我原本是想在帝國艦隊教育總監的位置上全身而退的，如果有的選，誰願意當這個什勞子的‘回天艦隊主帥’，去面對後方的豬狗和前方的戰神！”
宋不歸沉默片刻，道，“俊才，你是否覺得為父平時表現得太過人善可欺，以至於誰都能騎到為父的脖子上來，把為父這顆腦袋當成面團一樣揉邊搓圓了？”
“這……”
這個問題，長子自然不好回答。
“哼，雲雪風，宋雨石……那麼多鋒芒畢露和老奸巨猾的修仙者統統隕落了，但為父卻能屹立百年不倒，真當我宋不歸是什麼吃齋念佛的善男信女嗎？”
宋不歸終於將遮住半張面孔的手取了下來，攥緊拳頭，狠狠錘進了面前的控制台，砸出了轟鳴巨響，青煙裊裊。
失去陰影的籠罩，他殷紅如血的雙眸，以及雙眸深處比鮮血還要濃烈的猙獰，便在長子面前暴露無遺。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反正是滿門抄斬的下場，不如放手一搏，滯留在黃龍星的親族是否能逃出生天，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去吧，俊才，相信你爹一次，這或許是唯一能救你妻兒老小的辦法了！”
“是！”
宋不歸眼底的血芒，就像是火焰般燒灼到了長子的身上，長子亦覺得雙眸和腦域深處熊熊燃燒，如火山爆發，向宋不歸敬了一個軍禮，匆匆離去。
看著長子漸漸消失在甬道黑暗中的身影，宋不歸再次坐回到了帥位上，一邊舔舐著自己剛剛砸破控制台時飛濺出來的鮮血，一邊召喚作戰參謀等艦橋組成員，一邊面無表情地思索著。
在整個艦橋組和艦隊指揮層尚未來到之前，這位身經百戰的帝國老將，回天艦隊的主帥，四大選帝侯聯軍所剩無幾的稍有戰略頭腦的修仙者，苦笑一聲，用細微如塵的聲音，自言自語了一句：
“這帝國……要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