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二十九秒,干掉三名一流槍手,這個成績馬馬虎虎,也算差強人意了。”
李耀用機械臂將這名槍手的雙手拎起來細細查看,特別是虎口和手指上的老繭,又招呼兩個小家伙過來,“你們看,此人虎口和指腹的紋路幾乎都被磨平,是長年累月使用槍械才有的痕跡,再加上他眼眶周圍的肌肉,左眼松弛而右眼緊繃,這亦是終日使用瞄准鏡才會留下,所以,這是一個非常厲害的槍手,你們讓他當了漏網之魚,倒也情有可原。”
韓特和琉璃細細觀察,果然如李耀所言,不由對“耀老”愈發佩服。
李耀沉吟片刻道:“最開始太平城寨一共有十六台超級探照燈,部署在長達四公裡的街道上,對方只有區區四人,卻能瞬間將不同方向的十六台探照燈統統打爆,也就是說,每一名槍手在短短一秒鐘之內,平均要連開四槍。
“而且,從我對彈道的感知來看,他們最初射擊的方向,距離紅線至少有兩到三公裡,在這麼遙遠的距離上,一秒鐘內朝不同方向連開四搶,槍槍命中,彈無虛發,又配合精妙到極點,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狙擊團隊——我比較奇怪的是,除了你們太平城寨之外的村子,明明都貧瘠到極點,一個個村民都和餓死鬼投胎一樣,他們有這樣的財力和資源,豢養一支這麼精銳的槍手小隊麼?”
普通槍手都是要天文數字的子彈喂出來,這種特級槍手更是可遇不可求,光是用來保養眼球提升視覺的藥劑,就價值連城而且無處可買了,李耀並不覺得一個窮鄉僻壤的小村子,能湧現出四個這樣的高手。
韓特和琉璃也滿臉狐疑地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啊,按理說這種特級槍手應該大大有名才對,但我們從沒聽說過附近哪個村子,有這樣的高手。”
韓特想了想,先將這名特級槍手身上的馬甲拔了下來,不過裡面除了子彈和用來鎮定神魂的煙草之外,並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他又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將對方的貼身軟甲割開,卻是在對方的心口發現了一個十分古怪的紋身——那是一枚黑乎乎的水滴,朝一處水潭滴落的圖案。
“黑水幫!”
韓特和琉璃同時發出驚呼。
李耀見兩個小家伙面露驚懼之色,不由好奇道:“什麼是黑水幫,很厲害麼?”
“是,是很厲害!”
琉璃顫聲道,“從太平城寨一路外西走大約三百多裡,有一條山谷叫‘雙龍谷’,山谷盡頭是一片廢墟城市,不過破壞並不算太嚴重,聽說連輻射和污染都非常微弱,還經常有救援物資從天而降,所以,那裡就被七八個窮凶極惡的匪幫當成了巢穴,是一處烏煙瘴氣的‘血戰世界’。
“黑水幫就是最近幾年才在那裡崛起的匪幫,據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雖然我們沒有親眼見過,但想想都知道了,若非都是心狠手辣、實力強橫的凶人,怎麼可能在已經有七八個匪幫的雙龍谷崛起呢?”
李耀心思電轉道:“以往這些匪幫曾經來招惹過太平城寨麼?”
“自然招惹過的。”
琉璃道,“我小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有匪幫來太平城寨搗亂,不過都被我爹給一一打退了,再加上太平城寨有地勢之利,我們的城寨是在大湖中央,一望無垠的湖面上沒有任何遮擋,誰敢來侵犯的話,隔著幾十裡就能看到,即便悍匪可以泅渡過來,但重型法寶肯定帶不過來。
“再說,我們畢竟只是荒蕪世界裡一個小小的村子,這根骨頭既難啃又沒有太多肉,我爹和趙烈……叔叔打退了好幾撥悍匪的侵擾,又和雙龍谷裡最大的幾個匪幫達成協議,每年進貢給他們多少物資,就保住了太平城寨的平安,至少最近五六年,很少有悍匪會大規模攻城了。”
“不過,黑水幫是新崛起的幫派。”
韓特冷哼一聲道,“還不知道我師父的厲害,有心想要拔了太平城寨立威,也不無可能。”
李耀對兩個小家伙的分析不置可否,卻是將元神一圈圈蕩漾開去,發現在城市廢墟深處還蟄伏著不少微弱的靈能波動,心中冷笑數聲,繼續道:“那麼,匪幫是否曾大規模來‘天賜大典’劫掠?”
“那倒沒有。”
韓特微微一怔,搖頭道,“天人投放救援物資,是幾乎同時在各地展開的,就是現在,飄蕩在雙龍谷上方的救援物資肯定比我們這裡更豐富百倍,那些窮凶極惡的悍匪也不傻,怎麼可能放著到嘴的肥肉不吃,卻來和我們搶骨頭呢?
“所以,單槍匹馬,走投無路的凶人可能是有,但整整一個匪幫傾巢而出,似乎不太可能。”
“明白了。”
李耀在心底打了個大大的問號,隨口吩咐道,“將四具屍體的手指和心口的紋身都割下來,和狙擊槍一起收好,再把屍體弄得面目全非,隨便丟到哪一棟高樓裡,接著將高樓炸塌,回去就說你們無意間在路邊發現了幾具屍體,看他們長槍短炮,裝備精良,覺得大有蹊蹺,所以上前查看,結果發現他們都是黑水幫的人,記住,暫時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們現在的實力,特別是‘血鷹’趙烈!”
“是,耀老!”
兩個小家伙剛剛干掉三名黑水幫的高手,這才驚覺李耀傳授給他們的靈能運用之法和專為他們煉制的法寶有多麼犀利,正是信心百倍的時候,聽李耀話裡的凝重之意,便知道“耀老”察覺到了什麼端倪,恐怕事態有微妙的變化。
不過,只要“耀老”在這裡的話,便什麼都不用怕了。
沒看到連黑水幫的特級槍手,都被耀老像殺雞一樣,輕而易舉地干掉麼?
李耀帶著兩個小家伙繼續深入城市廢墟,這次並沒有打草驚蛇,僅僅是四處查探了一番。
李耀自然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但他還沒能將閃光的碎片都串聯起來,此刻卻沒必要和兩個小家伙講。
又兜了一大圈,終於回到太平城寨的大本營時,“天空之城、曼珠沙華”已經隱沒在黑黢黢的雲層之後。
而東方的天邊,卻依稀顯露出一縷縷流血的朝霞。
新的一天開始了。
但孽土之上的殺戮和毀滅,卻永遠都沒有止境。
紅線之上的死鬥已經結束。
論實力,其他村寨的罪民遠遠不是太平城寨諸多強者的對手,不過拼著一腔血勇和同歸於盡的瘋狂,展開自殺式的衝擊。
但天靈蓋終究不如狼牙棒堅硬,這樣的衝勁勢必持續不了多久,最前面的幾百號罪民統統被打翻在地,哀嚎不止。
“破山錘”古正陽和“血鷹”趙烈的左右開弓,長驅直入,勢如破竹,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終於崩潰,丟下滿地筋斷骨折,慘叫連連的傷兵,再次退了回去。
但太平城寨的傷亡亦十分慘重。
短短一兩個鐘頭的激戰,就有超過一百名戰士命喪當場,還有三五百人身受重傷——在缺醫少藥的孽土上,五髒六腑被鏽跡斑斑的鏈鋸亂攪亂搗,即便當場不死,僥幸還能救回來,基本也被廢了。
更要命的是,所有死傷者幾乎都是正值壯年,虎背熊腰的漢子,是村裡最強壯的獵人、戰士和探索者。
整個村子一共只有幾千人,僅此一戰就折損了三五百名壯漢,這樣的損失可謂晴空霹靂。
村長和探索隊長之間的裂痕,終於徹底崩潰,從裡面噴湧出了狂暴的怒火。
李耀帶著兩個小家伙剛剛回到大本營,就遇上古正陽和趙烈爆發了一次比夜間更猛烈十倍的衝突。
“報仇,報仇,這些雜碎一個個都要付出代價!”
“血鷹”趙烈廝殺一夜,鎧甲都被浸染成了紅色,上面還掛著一縷縷可疑的碎肉,他的神情卻亢奮至極,絲毫沒有半點兒筋疲力盡的模樣,兩只燒紅的眼珠幾乎要蹦跳出來,掄著一柄崩牙的戰刀嗷嗷直叫,“殺了我太平城寨一個,我要殺他十個來報復,殺殺殺,雞犬不留,寸草不生,把這些雜碎統統殺光!”
頗有一些年輕氣盛的戰士站在趙烈這邊,這些人的父兄和朋友都在血線一戰中身受重傷乃至命喪黃泉,此刻正是怒發衝冠,血貫瞳仁,瘋狂至極的時候,以趙衝的“鐵血少年團”為首,眾多年輕戰士整頓戰車,搬運彈藥,竟然真的准備殺到紅線對面去。
“夠了!”
正當他們將一門門晶磁炮和矢爆槍都安裝到戰車的火力滑軌上,為戰車填充燃料之時,古正陽大步上前,如一扇門板般擋在趙烈面前,他的臉亦被火焰熏得黑黢黢一片,唯有雙眸蘊藏著岩漿般的怒意,“趙隊長,昨夜的魯莽和冒進已經導致了這麼多兄弟的慘死,這是十幾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你現在還要輕舉妄動,真要將整個太平城寨的未來都斷送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