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的感覺也不好受。
腦域深處出現一道深不見底的幽谷，無窮無盡的波動狂湧而出，這種痛苦絕非常人可以承受。
“禿鷲計劃！”
“別忘了禿鷲計劃！”
“這是我的使命，我一定會完成禿鷲計劃，一定會毀滅——”
每一個字重重砸落，就像是一顆超新星爆發，令他的神魂沉浸在一片爆裂的火海中不可自拔！
不知過了多久，李耀幽幽轉醒，覺得自己腦袋裡真像是被人硬生生塞進去一顆星球。
耳孔、眼角和鼻腔裡一陣濕漉漉的感覺，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一定是七竅流血，形貌駭人。
四肢百骸就像是融化在空氣中，過了很久才能逐漸感知到他們的存在——以萬蟻噬骨，無比痛楚的方式。
“咳咳，咳咳咳咳。”
李耀在九幽玄骨之內，小黑的保護下蜷縮成一團，用力地咳嗽著，吐出了不知是血還是別的可疑液體，“所以說，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衝動，搞得兩敗俱傷呢，大家真的不能好好坐下來溝通一下，四四六六都說清楚嗎？”
好不容易凝聚起一道微弱的神念，朝四面八方掃描，才發現其余四台巨神兵竟然都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巨神兵中的神念反饋極其微弱和紊亂。
李耀心中一緊：“蒙前輩，萬道友，燕道友，苦蟬大師——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你們都沒事吧？”
通訊頻道中，咳嗽聲和喘息聲糾纏成一團，過了很久才傳來苦蟬大師的苦笑聲：“我們也想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就感知到一道紅芒從骸骨灰燼中猛地竄出，狠狠投入了九幽玄骨的胸口，緊接著九幽玄骨的駕馭倉中，爆發出一道無比強勁的波動，這波動就像是熊熊燃燒的颶風，將我們所有人的神魂都吹得七零八落，連蒙前輩化神級數的神魂，都險些抵擋不住。
“所以說，李道友，請你告訴我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呃……”
李耀用力摩挲著下巴，腦子裡亂作一團，倒不是因為該如何解釋“地球封印”的問題，而是隱隱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種與生俱來野獸般的直覺，曾經無數次幫他逃脫必死無疑的殺局，每次出現都代表著“大事不妙”。
而就連剛才女媧族指揮官的殘魂出現時他都沒這麼心驚肉跳過，所以現在肯定出了什麼天大的問題，但究竟哪兒不對勁呢？
李耀撓著下巴頜尋思了半天，整個人忽然僵硬成一坨冰塊，一個個毛孔統統豎了起來，就像是扒光了毛的雞！
“沒理由的，完蛋了！”
他不顧頭痛欲裂和渾身無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卻是無法操縱如此龐大的九幽玄骨，一頭栽倒在地，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眾人吃驚地看著他，他卻連巨神兵都不顧，直接從九幽玄骨的胸甲裡爬了出來，試圖用隨身晶腦的通訊頻道，接通上面的女媧戰艦。
但經過剛才的神魂碰撞和爆炸，這裡的無線通訊早就被干擾和破壞，掃描了半天都搜索不到外界的頻道。
李耀怪叫一聲，化作一道旋風，跌跌撞撞朝外面飛奔，找到了一台通過光纜接駁的晶腦，總算連上了龍揚君的私人頻道。
“龍揚君！”
李耀大吼一聲。
“嘶，什麼事情要這麼大聲，嚇了我一跳。”
龍揚君卻沒有半點受驚嚇的樣子，反而打了個哈欠，慢條斯理道，“剛才怎麼一下子都接收不到你們的信號，好像受到了強烈的干擾，靈網統統被切斷了，發生了什麼事？”
“很多事！”
李耀急道，“包括女媧族實際上和混沌是一伙的，盤古文明被混沌寄生或者說感染，就變成了女媧文明……總之這些，你也應該聽‘破譯組’的專家說過了吧？”
“沒錯啊，我正在看‘破譯組’專家們出具的第一份報告，很有趣的‘遺言’，令人耳目一新呢！”
龍揚君繼續笑眯眯道，“呃，你的聲音這麼暴躁，該不會在下面遇到了什麼艱苦卓絕的戰鬥，然後怪我關鍵時刻沒能和你並肩作戰，卻舒舒服服躲在這裡泡藥澡吧？”
隔著漫長的光纜，李耀仿佛都能看到她十分愜意、無比享受、沒心沒肺的笑容。
“廢話，別東拉西扯，我忽然發現一件自相矛盾的事情，一個極大的疑點，想和你一起研究一下！”
不等龍揚君插科打諢，李耀便連珠炮般道，“假設，盤古族指揮官的遺言都是真的，所謂女媧族和混沌真是一丘之貉，甚至直接被混沌侵入腦域，污染了神魂，化作混沌的爪牙，而所謂‘混沌’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域外天魔’，那麼，身為‘女媧文明精英戰士’的你，又算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龍揚君：“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李耀：“那是什麼聲音？”
龍揚君：“呃，我在喝你從聯邦帶過來的綜合熱帶水果汁，味道還不錯嘛，喝喝冰鎮果汁，泡泡高能營養液勾兌而成的藥澡，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李耀：“……混蛋，你怎麼會偷到我的果汁，難道你偷偷溜到我的房間裡去了？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究竟是什麼東西！如果你是‘女媧文明精英戰士’的話，應該和域外天魔是一伙的啊，那在百花城還有星海會戰的時候，為什麼你又會站在我這邊，幫我一起對抗別的域外天魔呢？
“倘若那時候你站在呂輕塵一邊的話，應該輕而易舉就能把我和整個聯邦統統解決掉，至少能讓域外天魔的魔焰，席卷整個星海邊陲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告訴我真相，告訴我！”
龍揚君：“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李耀：“我的忍耐是極其有限的，而且在上一秒已經耗盡了！”
龍揚君：“嘖，喝完了，真好喝啊，以後不能經常喝這個牌子，還真有點兒遺憾呢！”
李耀深吸一口氣：“喂，大家一場朋友，你老老實實講，我挺得住，該不會你才是這一局中，真正隱藏在最後的終極大魔王吧？”
“哦呵呵呵呵……”
龍揚君像是抿著嘴輕笑起來，賊兮兮道，“這個問題嘛，待會兒告訴你。”
她干脆利落地切斷了通訊。
李耀看著漆黑一片的光幕，目瞪口呆了半秒鐘，緊接著以最快速度接通了女媧戰艦內所有可以接通的通訊端口。
“醫療艙、鎧師團、太虛戰兵操控小隊、所有星艦的艦橋和火控組——龍揚君在什麼地方？抓住她！”
“唰唰唰唰！”
幾十道醫療艙的監控畫面統統浮現在了李耀面前，但半分鐘之前龍揚君還優哉游哉躺在裡面療傷的墨綠色藥池中，卻是空無一人。
連通醫療艙的各處甬道也統統被高度監控和嚴密封鎖，確保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但女媧戰艦中依舊有錯綜復雜、細若牛毛的甬道、管道和各種機關，是李耀等人類無法查探和掌控的。
或許……
只有昔日女媧戰艦的成員，才知道如何運用這些密道、傳送陣和逃生艙吧？
“醫療艙中毫無發現！”
“附近所有甬道全都查探過了，統統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
“沒有！沒有！沒有！”
最後，還是架設在一條偏僻甬道角落裡的晶眼，拍攝到一道閃電般一閃而逝的身影，而拍攝時間是……三分鐘前。
換言之，在李耀和龍揚君通話之前，龍揚君就已經離開醫療艙，不知所蹤了。
“混蛋！”
李耀氣得在牆上重重砸了一拳，整條手臂都直接插進了如鋼似鐵的牆壁深處。
就在這時，“破譯組”專家的頻道，發來了通訊請求。
依舊是那名洪荒語言學專家，聲音卻帶著濃濃的困惑：“李會長，我們又有了新的發現，卻不是關於兩名指揮官的遺言，而是關於一百年前那道從女媧戰艦傳輸到天元界和飛星界的‘警報’……”
李耀精神一振，那道警報是他們發現黑暗星雲的關鍵，是他百年冬眠的原因，是之後所有變化的起源！
李耀急道：“怎麼說？”
“過去百年，我們一直在嘗試破譯這段警報，但它的壓縮方式實在太特殊，壓縮比率太高了，怎麼聽都像是‘滴’一聲，實在沒辦法解開其中的秘密。”
洪荒語言學專家哪裡知道李耀心急如焚，還在那兒嘮嘮叨叨，“直到今天，我們得到了兩本不同的‘字典’，等於是掌握了全新的破譯工具，自然想到要揭開這道警報的謎團——畢竟它是整件事的起因嘛！”
李耀深深、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拔蘿蔔一樣，用力將胳膊從牆壁裡拔了出來，一邊甩著胳膊，一邊咬牙道：“王老，請您直接說重點好嗎，那道警報解壓縮並破譯之後，究竟是什麼意思？”
“很奇怪的意思。”
洪荒語言學家王老困惑道，“好像是說，女媧戰艦內有一個什麼戰士的‘原體’或者‘胚胎’之類的東西被釋放了出來，但這個‘原體’還處在‘胚胎’狀態時，就已經被盤古族的力量給污染了，不再是女媧族的忠誠戰士，而變成了盤古族的陰險爪牙，然後這道警報，就是要讓附近所有的女媧族統統小心這個‘被污染者’，或者說，一個偽裝成女媧族模樣的盤古族‘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