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還是炙熱的,從西邊窗戶灑照進馬車,透過湘妃竹美人染畫的簾子,被分割成一束束光影,浮沉的細小的塵埃在空中飛舞著。
馬車中有些靜謐安然,只有顧卿晚略帶興奮的聲音宛若音節緩緩流淌。秦御望著她點在腿上的那只手,卻見一道光線剛好打在了她那根畫來畫去的手指上,將那一截如玉石細細雕琢的食指映的仿若透明,指長而柔,肌白而嫩,指尖宛若蔥削,尖尖的指蓋上粉嫩的指甲似覆了一層粉色珠光,指蓋微長修剪的卻很好看。
似鳥兒的一點尖翅,一下下隔著圖紙,在他的腿上刮來刮去,令人不得不浮想聯翩,心馳沈蕩。
秦御異色的眼眸緊隨著她那手指,情緒翻湧,金銀妖瞳,左眼晦暗莫測,愈發幽深漆黑,似夜色下湧動暗潮的深海,右眼灰色眼眸映著陽光,色彩分外淺淡,也更加剔透,宛若蒼茫的冰湖被風雪呼卷而過。
一陣陣酥麻順著她的指尖竄出,像一道道電流波及了他,氣血被點燃,蜂擁著直衝小腹,又迅速往下彙集,引得他呼吸加重。
顧卿晚正說的興起,誰知正指點著的手腕便突然被一股力量抓住帶起,卻是秦御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顧卿晚愕然望去,就見秦御神情有些奇怪,好像在隱忍著什麼痛苦,額角兩條青筋微微凸起,停止的鼻梁上有些細密的汗水,薄銳的唇緊緊抿著,線條利落的臉頰上都有些不大正常的潮紅。
顧卿晚的腦子還在圖紙上轉,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倒嚇了一跳,見他也不說話,便忙道:“殿下哪裡不舒服嗎,在下去喚人!”
她說著便站起身來,誰知身子剛起來,邁了一步,手腕上秦御抓著的力量便是一拉一扯,她剛躥出的身體被帶了回去,因著慣性,站立不穩,直接後退著一屁股坐下。
顧卿晚驚呼了一聲,手臂也跟著本能胡亂揮舞了一下,拍打在車窗上,接著手肘又撞擊了下車廂壁,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外頭,沈擇等人一直就站在不遠處,本來就恨不能豎著全身汗毛聽裡頭的動靜。
顧卿晚那一聲叫,一時間七八雙眼睛嗖嗖的地往車廂上射,眾目睽睽,就見那少年的一只手探出車窗晃動了下,似想抓住什麼,結果卻是徒勞,瞬間就被扯了進去。
一聲悶響後馬車安靜了下來,可外頭卻炸了鍋。
沈擇吞吞了口水,一把甩開折扇將一張英俊的面容擋住,搖頭直嘆。旁邊李東哲死死瞪著馬車,突然滿臉嫉憤,郁結滿腸的揉了揉臉,張了張嘴,突然扭捏了起來,道:“二哥還真好這口啊,早知道人家……人家也是可以的啊,那少年一瞧就是個不頂用的,哪裡伺候的好二哥,別再被折騰壞了,多晦氣啊!”
郭棟聞言嘴角抽了抽,淡淡的目光掃過李東哲,道:“敢肖想二哥不要命了吧你!”
李東哲是個男女通吃,葷素不忌的貨色,眾人聽他口氣酸溜溜的,一陣無語,一個個都用冷笑加嘲弄的目光看著他。
李東哲倒被看的漲紅了臉,卻吶吶道:“干嘛,爺去男風館都是撲的那個,還沒雌伏過呢,若是二哥……人家願意把第一次……”
他話沒說完,郭棟便用肩狠狠撞了他一下,道:“真魔怔了吧你,自己不要命可別拖累兄弟們!”
說著瞬間退了兩步,離李東哲遠遠的。
就秦御那性子,要是知道李東哲敢衝他動心思,管飽讓其生不如死,連帶著他們這些聽了李東哲混話的也得跟著吃頓掛落。
李東哲其實也不是真對秦御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啊。只是秦御的相貌擺在那裡,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見秦御竟然找了個不認識的少年,心裡難免有些酸溜溜的。
此刻被郭棟狠撞了一下,他頓時回過勁兒來,臉色微白,哼了一聲。
沈擇見他清醒了,卻高高挑起眉來,湊過去用折扇敲了敲李東哲的肩頭,道:“要不回頭你試試去?”
李東哲便一把抓住了沈擇的胳膊,長手一伸將其攬在了懷裡,道:“小爺不敢肖想二哥,不過阿擇你也不錯,勉強也可雌伏。要不咱倆試試?”
李東哲身量奇高,亦是從小習武,體格強壯英偉,長的濃眉大眼,頗為硬朗。沈擇相對文弱一些,玉面如冠,被他攬在懷中,抬頭見李東哲諂媚笑著衝他眨眼,頓時渾身雞皮疙瘩往外冒,一腳抬起踹在了李東哲腿上。
李東哲嗷的一聲叫,郭棟卻撇嘴道:“你們瞎說什麼,二哥便真如何也不會選此刻在馬車上,再說,二哥那性子怎麼可能?再胡猜惹惱了二哥,咱們誰都別想好過。”
幾人聞言倒覺也是,生怕方才的動靜被車中秦御聽見,盡皆老實起來,有模有樣的談起詩詞來,可惜沒兩句便繞到了淫詞艷曲上去。
馬車中,情景雖然沒有外頭人想的那麼火熱,可也非什麼事兒都沒發生。
顧卿晚被秦御一扯,整個人便撞在秦御身上,背對著秦御又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驚的要起,然而秦御一雙手臂卻從她的腋窩穿過,緊扣在了她的腰肢上,接著他的整個胸膛便貼了上來,腦袋更是湊近枕在了她的肩頭。
他噴撫出的氣息直往脖頸中鑽,身上的熱度透過兩人身上的綢緞單衣直接傳遞到了顧卿晚的肌膚上,一股屬於秦御的獨特而又有些熟悉的氣息籠罩過來,幾乎將顧卿晚淹沒其中。
她呼吸一窒,心跳陡然加快,腦子發空,有些分不清楚是因為覺得秦御這樣陡然的親近,根本是認出了她來,故此緊張的,還是因為旁的什麼。
她掙扎了下,腰間的禁錮卻隨之更緊,接著耳邊便響起了秦御低啞的聲音,道:“不必喚大夫,片刻就好。”
顧卿晚聽他提起大夫,腦子一清。對了,他可能是真的不舒服,並不是因認出了她來才如此。他方才的神情確實很痛苦。
因顧卿晚先前已經認定秦御是沒認出自己來,加上秦御的各種反應,也確實給她這樣的誤導。
所以她是怎麼都沒想到秦御的痛苦反應,皆是因她而起,畢竟她覺得現在她是男人,秦御先前在軍營裡對她的態度,已然說明他是個性向正常的人。那麼此刻他也不可能因她這個男人在腿上劃了兩下,起了某種反應。
於是弄不清狀態的顧卿晚瞬間便相信了秦御言辭中的誤導,真以為他是哪裡不好,生了病,太難受了,才會如此。
畢竟前世裡,她病了痛了,也愛抓住了個人,這樣能好受一些,好像能借到力量一般。
顧卿晚頓時便不再掙扎了,安安靜靜的坐在秦御腿上,甚至扭頭關切的看了他一眼。
果然,男人俊美的面容比方才更加潮紅了一些,緊緊抿著唇,以至於臉上線條顯得很冷厲,宛若刀刻,過分長的眉,此刻眉心微蹙,眉梢愈發挑起,斜飛入布滿汗水的鬢角。狹長的鳳眼因難耐而微眯著,睫毛微動,露出異色眼眸中流轉的幽光來。
他這個樣子竟有種說不出的奪人心魄的邪魅性感,顧卿晚瞧的心頭一跳,匆忙轉了頭,察覺到秦御貼在她脖頸邊兒的臉頰一片滾燙,他渾身好像緊繃的有些顫抖。
她安撫的抬手,猶豫了下,到底在秦御死死扣在腰間的手背上拍撫了起來,一下下,帶著些安撫和體貼。
秦御沒料到她會如此,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低垂的眸中閃過些許笑意,接著他便閉上了眼。
眼前黑暗下來,空氣中有種濃郁的松香,很不好聞,此刻秦御卻覺得也沒那麼難以忍受。
是的,他認出了顧卿晚來。在當鋪之時,確實未曾認出,然而方才在雅間裡。
她突然撞進來,他因一時晃神,結果她直接撞進了懷裡,他便認出了她。
天知道,他生平就抱過一個人,那種柔軟棉彈的感覺,不盈一握的腰肢,曲線玲瓏的線條,他的身體都記得。她靠在他的身上,即便容貌變了,氣質變了,聲音也變了,甚至性別都變了,可他的身體還是認出了她,接納了她。
若非如此,只憑她衝撞了他,不管是何緣由,當時他就會讓她死的很難看。
而他之所以不揭破,還用話語誤導她,讓她以為他並未識破她,不過是以為先前她太狠,鬧的太難堪,揭破了他甩不開臉繼續糾纏罷了。
且她那麼可恨,此刻還將自己弄成這幅樣子來欺騙他,他怎能讓她如意,少不得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騙她一騙才能消氣。
方才有那麼一瞬,他情動的厲害,忍的辛苦,都想將她按在馬車上直接辦了算了,可此刻見她安靜的呆在懷裡還有些稱得上溫柔的拍撫著他的手,他突然便又不舍得兩人如是相處的這種安寧了。
慢慢調息了半響,秦御才松開了扣在顧卿晚腰間的手。
顧卿晚動了動略僵硬的身體,見他沒再阻止,更沒什麼異動便猛的跳起身來,坐到了一邊去。
她看向秦御,果然見他身體已經舒展了開來,雙腿還有些古怪的交疊著,然而面上的潮紅卻消了下去,額頭的汗和青筋也不見了,神情卻還有些晦暗難辨。尤其是他看過來的眼眸,顧卿晚總覺眼底好像壓抑著什麼,且神色竟然有些幽怨一般。
幽怨?
顧卿晚狠狠眨了下眼,果然便見秦御眸光冷淡,帶著疏離。顯然是她方才看錯了。雖然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任誰脆弱的一面被人看到,都會不自在的。
顧卿晚想著,試探著道:“殿下好些了吧?”
“倒杯水來。”秦御黯啞的聲音響起,沒好氣的看了顧卿晚一眼。
顧卿晚忙應了聲,給他倒了杯茶送到眼前,秦御接過灌下,這才舒展了眉頭,略坐起身來,道:“這紙上殿堂的草圖本王甚是喜歡,你既能講的頭頭是道,想必這圖紙便是出自你之手?”
顧卿晚見他說話間,修長的手指又拎起了那張草圖,而那草圖方才壓在兩人之間,此刻已是皺皺巴巴,不成樣子。
她瞧著這樣的圖紙,被秦御拿在手中,想著方才的情景,便覺那圖紙時刻在提醒著他們方才做了什麼,本不覺得如何,此刻倒生出十萬分的不自在來,莫名有些臉熱,忙探手過去搶了圖紙,道:“這不過是粗略的草圖,真要動土,是用不上的。已經不能看了,還是丟掉吧。”
說著揉了幾揉,挑開窗簾隨手便丟了出去。
秦御被她飛快的一番動作搞的一愕,接著卻不知為何,心情變得奇好,甚至略勾了下唇角。
顧卿晚毀屍滅跡後,看向秦御,瞧見的便是他說不出意味的笑容,總覺得那愛有些曖昧不明,惹的她身上雞皮疙瘩差點冒出來。
眨了眨眼,那笑卻又不見了。
“這麼說這些殿宇的草圖確實是出自你手了?”秦御神情疏離再度問道。
那圖紙是從她的身上掉出來的,上頭的字跡也是她的,且方才她一激動還坐在秦御身邊指點了半天,這會子再否認也沒什麼意思。
更何況,她還有意從事老本行,在這上面也沒得藏拙。
故此顧卿晚點了點頭,道:“正是出自在下之手。”
秦御雖先前就猜想到了,此刻聞言卻還是吃了一驚。他方才看的清楚,那些圖紙上並非只有房屋的大致輪廓,分明還有各處構造的細節圖,上頭標准著許多他看不懂的東西和數,那結構圖只掃一眼,只會以為是出自老工匠之手,看著便非常嚴謹。
所謂術業有專攻,他一個外行什麼都看不懂,可她一個閨閣少女,從前太師府的千金大小姐,卻能畫出來,這不是太奇怪了嘛。
即便隔行如隔山,秦御也知道,一個匠人跟著老師傅學個幾十年都未必能自行建起一座宮殿來啊。而能指點建造宮殿的,皆可稱匠師。這種匠師,往往都是年紀一大把,滿臉風霜胡子都白了的老師傅。就像是工部那一群老古董一般。
秦御突然想到從前在洛京城的衙門口,顧卿晚曾經信誓旦旦,神采飛揚的宣揚她是有才之人的情景來,若然她真能建造出這樣獨具一格的宮殿,那她還真能稱得上有才之人。且還是有大才之士!
秦御面上的表情是意料之中的吃驚,顧卿晚便笑了笑,道:“家學淵源,故此略懂些皮毛,讓殿下見笑了。”
家學淵源?據他所知,顧家是書香門第,只聽說過家族中又出了進士的,卻從未聽說過顧氏一族還有當過匠人的。
見顧卿晚面不改色的滿口謊言,秦御眉頭挑了挑,卻道:“這樣的殿閣本王很喜歡,剛好明年便是父王的四十整壽,本王正在想該送父王個什麼壽禮才好,如今既得如此別致的殿閣草圖,可見是蒼天要成人之美。你現在就隨本王回府,明日便彙通王府營造司的匠人們,共同建造這殿閣。”
顧卿晚萬萬沒想到他會如此決定,愣在當場。
跟他回府?不是吧!
她若果真是個身懷絕技,想要大展宏圖的少年郎,這機遇自然再好不過了,可問題是,她不是啊!
這怎麼能行,一天兩天不露餡,若是真跟著秦御回去,接手這活計,她可沒信心自己能騙秦御幾個月啊。
顧卿晚忙道:“不行,不行,草民謝謝殿下的賞識,然則卻不能接受殿下的美意。”
“哦?為何?”秦御略揚起眉來,又道,“本王從來不會虧待為本王做事的人,你從進入王府起,便算工錢,每月五十兩銀子的月錢,這房子若建造的好,自然另有厚賞,不僅如此,本王還可以將你舉薦進工部,有本王的舉薦,你便可以直接參加工部的文試,成為朝廷有薪俸,可晉封的官員。你有何理由拒絕本王?”
秦御的話簡直將顧卿晚的路堵的死死的,她張了張嘴,竟也想不到拒絕的理由,半響才道:“王爺有所不知,在下並非京城人士,這次進京乃是有事,過兩日便要回鄉的。”
“哦?那卻不知你是何處人士,本王令人修書一封送去你家,想必你的家人看到你在京城有如此機會,也只會高興。”秦御卻淡聲說道,言罷他屈指輕敲了下車壁。
外頭頓時便響起了宋寧的聲音,“爺?”
秦御瞧著顧卿晚,揚聲道:“你去查查沈小公子的籍貫,代本王修書……”
“不用,不用!我去!我去王府!”顧卿晚聽聞秦御的話,冷汗都要出來了,本來還想說家中有重病的老母要照顧,此刻哪裡還敢說,忙忙應聲道。
笑話,宋寧一查,她還不當即露餡,全完了!
秦御見她匆匆應了,妖異的面龐上掠過一絲滿意的笑,道:“哦?不必回鄉了?”
顧卿晚連連點頭,道:“草民想了想,確實是王爺說的那樣,家人若然知道草民有此等機會,卻沒把握住,那才是要責備與我的。草民謝殿下禮遇之恩,家書還是草民自己來寫吧,不必勞煩殿下身邊的護衛大哥了。”
秦御瞧著顧卿晚,似笑非笑的嗯了一聲,顧卿晚這才咽了咽口水,道:“殿下,草民這次進京是和家中一位長輩一起的,如今她還在客棧之中住著,殿下可否容草民回去與她說明一切,明日草民會自行到禮親王府的。”
秦御難得好心情的擺手道:“允!”
顧卿晚聽了卻也沒什麼好心情,垂頭喪氣將幾張圖紙都撿起來收進了袖中,作揖道:“如此,草民便先告退了。”
這次秦御只淡淡點了下頭,顧卿晚轉身,手指觸上車門,才聽身後傳來秦御的聲音,道:“明日一早本王在王府營造司親自將你引薦給匠工們,莫要讓本王失望,這世上讓本王失望的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
顧卿晚渾身一僵,哪裡不知道秦御這是說,他明日若敢不出現,放他鴿子,必定翻遍全城也要將她挖出來懲處一番。
她轉過身來,又陪著恭謙的笑應了一回,這才推門而出。
一出來就見沈擇幾個並排齊齊衝到了馬車前,衝她行注目禮,那眼神,個個都堪比鎂光燈。
顧卿晚被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背脊撞上車門,才眨了眨眼,道:“不知幾位公子可是有事?”
沈擇幾個將顧卿晚從頭到尾打量了幾遍,這才各自若無其事的說起話來,倒是陳詠硯見顧卿晚被嚇的不輕,笑著道:“沒事,沒事,沈小公子生的鐘靈毓秀,我們兄弟方才都有些看晃眼了。”
“……”顧卿晚干笑了兩聲,忙忙跳下馬車,匆匆衝幾人隨便一揖,埋頭就往街頭去了。
今日出門沒查黃歷,後悔死她了,這地方她一會兒都不想多呆。先去找個書齋買本最新的黃歷備著才好。
俊臉上神情舒展,眉目間神采飛揚,周身有意氣風發之氣。
先前秦御雖應了他們的邀約一起吃酒,然則分明心情不佳,興致不高,不過因秦御本就不是好相與的性子,沈擇幾人也沒多在意,還覺得他那樣挺正常的。
可再看他現在這幅模樣,卻莫名有種,之前他是欲求不滿,如今是*紓解的錯覺。
“宋寧,查!”
秦御卻沒理會目瞪口呆的幾個,只衝宋寧打了個手勢。
宋寧自然明白秦御指的是方才那離去的少年,他也覺得那少年今日幾次三番的出現太過古怪,略點了下頭,宋寧大步衝著顧卿晚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很快也跟著消失在了街頭。
完了,完了,看來他們英明神武的燕廣王殿下是真看上那個少年郎了!沈擇幾人齊齊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肯定之色。
出了這麼多事,顧卿晚也不去城牆根找工匠了研究大豐的建築水平了,失魂落魄的便往客棧走。
離客棧近了,她才調整了下精神狀態,心中安慰自己道。
今日惹怒了周清秋三個,說不得三家就會找她的麻煩,如今她被秦御賞識依托在禮親王府之下,也許並非全無好處,起碼完全不必擔心那三家會暗中對她出手。
這樣也好!
如此想著,顧卿晚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正要快步而行,誰知前頭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竟然是又有人縱馬在街上穿行,顧卿晚忙跟著躲到了路邊,不料那縱馬之人到了近前,斜地裡躥出來一個小孩,那馬上之人急轉馬頭,避過了小孩,回頭謾罵了一聲。
縱馬間卻衝著顧卿晚直直撞了過來,此刻馬兒離的已是極近,根本就來不及反應了。顧卿晚只見那馬頭迅速擴大,接著便被一道力量從背後推開。有人大喊一聲,道:“姑娘小心!”
她整個人便撲倒在了地上,匆匆轉頭,就見那馬兒嘶鳴著,將一個穿醬色粗布衣裳的中年婦人踢翻在地,那馬上穿戴富貴的青年冷哼一聲,“不長眼的東西!”
接著竟是一甩馬韁,縱馬就那麼揚長而去了!
那中年婦人倒在地上,用手捂著腹部,垂著頭,神情痛苦。
顧卿晚忙奔了過去,蹲下來扶住婦人,道:“怎樣?傷到哪裡了?”
方才若非這婦人推開她,她這會子早迎面被馬給撞飛了。顧卿晚神情緊張而關切,那面容粗糙的婦人抬頭看了她一眼,卻擺手道:“沒……沒啥大事,就是蹭了下。”
她說著便想要站起身,可動了下便又跌坐了回去,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顧卿晚忙道:“嬸子莫要亂動,且等我一下。”
言罷,她站起身來,趕忙幾步奔到了客棧,喚住小二,丟給他一塊碎銀,吩咐道:“快去找塊門板將那嬸子抬進客棧,再去請個大夫來。”
一盞茶後,那婦人便被抬進了顧卿晚的房間,莊悅嫻擰了帕子給她擦拭汗水,顧卿晚站在門前吩咐小二前去燒些熱水,再看看大夫怎還不過來。
小二探頭往裡又看了眼,卻是道:“熱水咱們廚上一直有,小的這便打了來就是。客官您可尋到那榮豐當鋪了?小的給您推薦榮豐沒錯吧?那店雖比不上有百年老字號之稱的榮昌當,但是也算京城信譽不錯的幾個當鋪之一了。”
小二巴拉拉的說著,明顯是想從顧卿晚這裡再得幾個賞錢,顧卿晚惦記著那婦人,心裡本就郁結,又被他提起先前的事兒來,卻冷了臉,看著他,涼涼一笑,道:“榮豐確實好極了!”
言罷,一把便摔上了門。
小二摸了摸鼻子,嘀咕道:“看來是沒當上好價錢,嘖嘖,如今又多了個病人,請醫問診的,別回頭連房費都付不起才好。”
大夫很快就來了,那婦人雖然被馬給踢了下小腹,但卻並無大礙,開了藥方卻囑咐要多臥床休息兩日才好。
待送走了大夫,又令小二前去抓藥煎藥,顧卿晚回到客房時,莊悅嫻正問起那婦人的名姓由來。
卻原來這婦人夫家姓劉,人稱劉嬸子,家就在京城西邊的劉家莊上,因早年便死了男人,又要養活三個孩子便到京城來討生活。先前一直是在一戶周姓的商人之家做粗使媽媽,可前些天卻因為不小心洗壞了主子姑娘的一件綢緞裙,故此便被趕了出來。
她今日是在街上找活計,誰知便遇上了方才的事情。
“莊戶人家,身子結實的很,那馬踢上來時,其實已經被卸掉了一些衝力,沒有踢實,歇歇便能走了,夫人和小公子不用客氣。”劉嬸子笑的一臉憨厚,顯然是不想留在這裡麻煩顧卿晚二人的。
顧卿晚聽了劉嬸子的話,卻是心思一動,笑著道:“今日多虧了嬸子搭救,若不然這會我多半躺在街上動不了了。我和嫂嫂也是剛進京城,准備在此安家,正要找個院子再雇兩三個人,嬸子若是看得上,不防就留下來,如何?”
劉嬸子聞言一愣,接著便大喜過望,忙忙就要磕頭,道:“多謝少爺,多謝夫人。”
顧卿晚又安撫了她兩句,小二端來藥,劉媽媽用後便睡了過去。顧卿晚方和莊悅嫻到了隔壁房間,坐下敘話。
顧卿晚不欲莊悅嫻也跟著擔心,便沒提遇到秦御的事兒,只拿出一千兩銀票給了莊悅嫻,讓她收起來。
莊悅嫻大為吃驚,道:“怎當了這麼多!?”
顧卿晚便含糊的道:“大抵掌櫃的瞧我像大戶人家的小廝,不怕欺客吧。當多了是好事,嫂嫂快收起來,回頭咱們就靠這些在京城立足了。”
手中有了余錢,莊悅嫻也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面容都煥發了些,將銀票收起才又坐回桌邊,問起顧卿晚出門可曾遇到什麼事兒。
顧卿晚斟酌著道:“首飾當了高價,我路過仙岳樓,想著茶樓酒樓的消息最靈通便進去點了兩個菜,不想倒遇見了劉佳慧和周清秋一起去吃酒樓。”
莊悅嫻早先便從顧卿晚口中知道了劉佳慧的父親升任禮部右侍郎的事兒,如今又聽聞其和周清秋交好起來,面色也分外難看,道:“從前公爹在時,劉炳寅不時也會去公爹的書房討教學問,公爹對他宛若子侄,沒想到如今顧家傾覆了,他倒升了官,還和從前顧家的政敵周家攪合在了一起。”
顧卿晚面色冷厲,道:“咱們先安置下來,再找人細查顧家之事兒,還得早些尋了合適的人前往滄州找大哥……”
兩人細細說著話,那邊宋寧已然回到了禮親王府,直接便進了秦御凌寒院的書房。
他平日也是個沉穩的性子,如今卻腳步有些飄忽,臉上還帶著驚魂不定的恍然之色。他跟著顧卿晚進了客棧,在暗中瞧見了莊悅嫻,哪裡還猜不到顧卿晚的身份。
更何況,顧卿晚姑嫂二人當日乘坐陳心穎的馬車直接進城後便住進了客棧,又沒刻意隱藏過行蹤,實在好查的很,就這會子功夫,宋寧已將顧卿晚這幾日做過的事兒弄了個清清楚楚。
可即便是這樣,他都有點難以接受,那個看不出半點女態的少年郎,怎麼就是之前的顧姑娘呢!他竟然一點都沒有認出來!
憑借著他宋寧的眼力和驚覺力,竟然一點都沒認出來!
這太打擊人了!
宋寧進了書房,便道:“爺,那個沈清竟然是顧姑娘,他竟然是顧姑娘男扮女裝!”
他瞪著眼珠子言罷,就見秦御坐在太師椅上,心情甚好的撫著兔兔的小腦袋,臉上神情半點沒動,聞言還淡淡掃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不屑。
宋寧抬手一巴掌拍在腦門上,道:“原來爺您早就知道了啊!是了,爺若不是早認出了顧姑娘來,也不能又摟又抱的……”
宋寧一不留神將秦御先前趁機占便宜的事兒直接點了出來,秦御眼神一凌,宋寧忙住了口,卻是嘿嘿笑著道:“還是爺英明,目光如炬,屬下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
“廢話完了?”秦御心情好,倒沒搭理宋寧的抽風,只揚了下眉。
宋寧忙一整神情,道:“顧姑娘當日去了大長公主府,大長公主賞賜了兩盒玉雪霜,誰知道那玉雪霜顧姑娘用著竟是效果奇好,一下子就將臉上的傷給消了個七七八八。之後顧姑娘跟著陳家進京,一路都是婁世子在提前打點行程,路過落仙鎮時……”
宋寧略瞄了眼秦御的臉色,方才小心翼翼的道:“顧姑娘曾和婁世子一起逛過夜市,不過只呆了不到一個時辰。至於兩人都說了什麼,屬下還未曾查到,不過那夜婁世子將顧姑娘送回客棧後便沒再跟著顧姑娘,直接回京了。”
他言罷,秦御臉色已黑沉清冷了下來,冷哼了一聲。宋寧縮了縮脖子,這才又道:“還有一事兒,方才屬下跟著顧姑娘回去客棧,路上曾出了一點意外……”
他將顧卿晚差點被馬衝撞的事簡單說了,這才道,“屬下當時覺得有些不對,便未曾現身,果然就衝出來一個婦人,將顧姑娘推開了,那婦人身手極為敏捷,可以肯定是會武藝的,屬下已經吩咐去查了。”
秦御這才擺了擺手,道:“退下吧。”
待得宋寧退下,他撫弄著兔兔脖下的細毛,道:“她這幾日倒過的逍遙,你說爺該怎麼收拾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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