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進城的一切事宜,都是他部隊參謀和陳仲仁司令部那邊對接的,雙方知情人都不多,為的就是嚴格保密消息,防止意外發生。
但即使這樣,陳俊的車隊還是遭受到了襲擊。消息不可能從他這邊走漏,因為知道這個事兒的人,都是願意跟著陳俊一塊“起義”的,不存在叛變的可能,那麼問題肯定是出在司令部那邊的。
不過好在俊哥腦袋也不空,他在歐盟區已經遭受過一次出賣了,所以他不可能在南滬即將被圍之時,還真的按照司令部那邊給出的安排,老老實實的進城和談。
被襲擊的座駕裡,只有警衛,司機,還有跟陳俊穿著,身材都差不多的替身。他們走的正路,而陳俊本人則是從港口進入時就換路了。但也由此證實,南滬城內想殺他的人不少。
襲擊地點發生的小規模交火暫且不談,只說陳俊帶著六個人秘密進城後,就衣著低調的乘車趕到了陳系作戰部後側的院內。而有了刺殺事件的發生,陳俊現在是誰也不信,只親自給自己父親打了個電話。
等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在陳仲仁身邊待了十幾年的副官,親自將眾人接了進去,並且秘密安排在了後院的軍需庫內。
……
昏暗的房間內,陳俊焦躁地坐在沙發上等了好一會,才聽到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他回頭看去,見到陳仲仁領著警衛隊,迎面而來。
“你們在這兒等著吧。”陳仲仁吩咐了一句後,孤身一人走進大廳,背手掃了一眼陳俊,坐在了他的對面。
父子二人對視半晌,陳仲仁笑著說道:“你是回來看我熱鬧的?”
陳俊聽到這話,內心苦澀,聲音顫抖地說道:“爸,您別這麼說,站在我的立場上……我比您更痛苦。”
“你痛苦什麼?喊一聲要反陳仲仁,有六七萬願意跟你一塊干。”陳仲仁點了根煙,眯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你這總指揮干得太成功了,我應該向你學習啊。”
從個人情感上講,陳仲仁說這話時心裡也是在滴血的,不管位多高,權多重的人,在面對自己兒子站在對立面時,這心裡也肯定不是滋味。
“爸,我也是為了陳家考慮啊。”
“你還記得自己姓陳啊,呵呵。”陳仲仁笑著回道。
陳仲仁聽到這話沉默。
“爸,贏不了的。”陳俊急迫地說道:“……再跟周系抱一塊打下去,咱們陳家……可能就沒了。”
“你回來,我南滬坐擁十幾萬陸軍,再加上周系的人馬,我們只固守兩地防守,聯軍想在南方戰場取得勝利,也是一件大難事兒吧?”陳仲仁淡淡地說道:“北風口戰亂未平,八區,川府,九區也被戰爭消耗得很嚴重,如果陳周兩系能一直聯手,軍事上的平衡是不難找到的……。”
“爸!”陳俊沒聽完父親的話,就激動地站起身打斷道:“您不要再抱有幻想了,我們在南方戰場上是沒有辦法取得勝利的。您已經被軍政部那幫家伙給帶偏了,他們在裹挾著您干一件可能會令陳系徹底覆滅的事!”
陳仲仁被喊得愣住。
“九江城一被下,那川府,江州,以及三大區其它內陸地區,聯軍就都不需要布置兵力了,只需要集中大兵團,駐守九江,以此排兵列陣,就能圍死我們。”陳俊聲音激動的地說道:“現在或許因為北風口的戰事問題,最終陳系和周系可以暫時得到喘息的機會,但以後呢?你口中的這種平衡會持久嗎?南滬和廬淮都是港口城市,說白了,彈丸之地而已,你沒有廣闊的內陸資源,長時間和聯軍對峙後,你經濟被封鎖,軍備生產慢,民眾厭戰情緒大,兵力補充後繼乏力……你又如何能守得住長久呢?!”
陳仲仁吸著煙,沒有回話。
“還有更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同盟關系問題,我們和周系那是死敵,鬥了十幾二十年了啊!在九江戰場中反饋的問題,難道您真的看不到嗎?雙方相互不信任,各有猜忌和算計,就連現在,可能周興禮都在想,怎麼能把您干掉,把陳系收編了,您還想著依靠他們共同防御聯軍,那不是痴人說夢嗎?”陳俊言語極為犀利:“對比聯軍那邊,秦禹一句話,吳天胤就能死戰北風口,寧可打光自己的部隊,也寸步不讓。如果是周系,他能做到吳天胤的萬分之一嗎?能嗎?!”
陳仲仁無言以對。
“秦禹的同盟關系,那都是經過很多年經營的,而我們的同盟關系,只是臨時抱佛腳而已。”陳俊看著自己的父親,將自己的心聲全部坦露:“您說我是叛徒,我真的很難過。我不知道天下還有什麼情誼,能比父子情,親情更重要……是我想走到這一步嗎?我只是不想看到馮家的結局,在我們身上上演……不想看到祖宗留下的江山,在這個時代被徹底葬送。從同盟會,陳系,要獨立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這個事兒成不了。而且陳系這麼干,也不是只想分權,不被削藩而已……有些人想架著您當正統,我說得對嗎?”
陳俊的話鏗鏘有力,字字都在點上,陳仲仁手指夾著燃到盡頭的香煙,一言不發。
“爸,現在還有機會……!”陳俊攥著拳頭說道。
“什麼機會?讓我當戰犯,被秦禹審判,還是讓我當寓公?”
“……贏不了,就要承認失敗。”陳俊緩緩坐下,用雙手搓著臉頰半天,才猛然抬頭說道:“您下野吧,這樣一來,陳系倒不了。”
陳仲仁聽到這話,笑著問道:“兒子,我就想問一句話,你究竟是覺得贏不了,還是早都想反?”
陳俊怔住。
“……你在歐盟區回來之後,就變得不太一樣了,你對陳系上層心裡是有氣的,對我……”
“爸,坦率地講,我對陳系上層確實是有氣的。”陳俊如實回道:“當初扶秦禹,也是因為我在很多事情上,都沒啥話語權,剛從歐盟區回來,不被認可……也沒資源,所以我要扶自己的軍政勢力……但我對您,從來沒有過其他想法。您讓我當總指揮,交權給我……用意我都明白。”
“唉。”
陳仲仁聽到這話,心裡的那點悲涼才消失不見,只有疲憊地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