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氏後山,陰風窟中。
密集如蜂巢的山窟中陰風呼嘯,刺骨的寒風因為特殊的地勢凝成了一柄柄小刀,狠狠的劃過黑漆漆的山石,濺起一條一條長長的火星。
華胥烈和華胥瑱分別盤坐在一個僅可容身的小小洞窟中,縷縷陰風環繞著他們的身體,緩慢的侵蝕他們的血肉,饒是他們肉身強大無比,在陰風不間斷的侵蝕下,他們的皮膚也變成了青紫色,身體僵硬、麻痹、難以動彈。
這裡是華胥氏用來懲罰族中罪人的監牢,陰風淬體、陰風煉魂,若是修為不夠的人在這裡只要短短三五個月,就連骨髓都會被陰風吹得灰飛煙滅。
強忍著肉體和靈魂上的劇痛,華胥瑱嗓音帶著點顫抖的低聲咕噥道:“有點不對,族長和諸位長老……”
華胥烈性如烈火,他嘶聲咆哮道:“有什麼不對?這群老東西,他們心裡永遠想著的是氏族,是氏族,是氏族的利益!他們只知道維護華胥氏,除了華胥氏,天下其他的人族子民哪怕死光了,他們也絕不會在乎!”
‘哧溜’一聲,一縷陰風從華胥瑱的額頭掠過,他的一小條皮肉被陰風撕開,還不等鮮血流出來,刺骨的陰風就將他的傷口凍出了細細的冰渣。
“不,阿烈,或許有一部分長老是這樣。”華胥瑱皺著眉,很認真的看著華胥烈說道:“我承認,我們華胥氏,還有其他氏族,有一部分長老,他們死守著太古時的規矩,一心維護自家氏族的利益,從不管其他氏族的生死。但是青葉族長不是這樣的人。”
抬起頭,華胥瑱緩緩說道:“記得麼?三百年前,冥月一脈、赤日一脈聯手攻打赤阪山,第一時間派出援兵,將我們從必死無疑的絕境中救出來的,是青葉族長。”
“一百三十年前,極力支持帝舜,從各大氏族抽調精兵強將,加強人族部落聯盟直屬軍力的,也是青葉組長。為了推動這件事情,青葉族長挨個拜訪各大氏族,挨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閑言蜚語?”
“甚至二十年前,姒文命想要加強巫殿底蘊,也是青葉族長開口,將華胥氏所有的秘傳典籍,都復制了一份送給了巫殿。為了這件事情,青葉族長被幾位太上長老彈劾,差點被逼退位。”
怒氣衝天的華胥烈逐漸平靜下來,他一件一件的回顧這些年來華胥青葉的諸般作為,臉色逐漸變得極其的難看。
“尤其是,青葉族長自從老姆死後,他從未碰過女人。”華胥瑱的臉色變得極其的怪異:“但是我們在大殿中所見,青葉族長的身邊有這麼多舞姬,他臉上,居然還有女人唇印!”
“哪,老樹發芽唄!”華胥烈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說了一句。
“你覺得可能麼?”華胥瑱皺著眉頭,看著對面山窟中盤坐的華胥烈:“這麼多年,多少女人往他面前湊,他從未動心過,甚至其他幾大氏族的族長想將自家姐妹嫁給族長,他也沒有松口。他會對那些舞姬突然動心?”
華胥烈沉默了一陣,他抬起頭看著華胥瑱,很認真的問他:“你想要說什麼?”
華胥瑱皺著眉頭思忖了許久,這才一個字一個字緩緩的說道:“太急躁了,我們太急躁了。既然帝舜可能出了問題……姒文命和姬昊不在,我們應該向姬夏大人詢問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
“姬夏大人能夠帶領天庭大軍出現在禪讓大典上,他或許知道一些什麼。”華胥瑱緩緩說道:“我們的實力並不弱,我們有這麼多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我們掌握著極其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這樣說,支持姒文命的兄弟們聯手,我們幾乎掌控了人族大半的實力。”
“但是我們有商量過麼?有計劃過麼?你和平日裡其他那些交好的兄弟有聯絡過麼?沒有,我們沒有一個人做這件事情!姒文命不在了,我們就變成了一團散沙,我們沒有任何考慮,倉促的、孤零零的上陣。”
華胥瑱苦笑道:“你想想看,如果闖入議事大殿的不是我們兩個孤零零的蠢貨,而是有一大群其他氏族的兄弟在外聲援,我們會這麼輕松的被押入這裡麼?”
華胥烈的臉變得通紅,他甕聲甕氣的說道:“少說這些事後的話,說華胥青葉……不,青葉族長的事情。”
華胥烈眯了眯眼睛,他沉聲道:“別家我不知道,但是我們華胥氏,堅持派人搶奪功勞的長老,只有兩成左右,青葉族長禁止他們如此行事,最終派去夔門的,是那些長老私自調動的人馬,並非我華胥氏的意思。而那些長老,事後也被族長訓斥了好些日子。”
華胥瑱沉聲道:“這就對了,九大龍門之事發生的時候,青葉族長還有大部分長老,他們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歇斯底裡的癲狂。”
眯了眯眼,華胥瑱冷笑道:“遷徙那些小部族?搶奪他們的領地?侵占他們的財富?如果我們華胥氏想要這麼干,多少年前就這麼干了!需要等到今天麼?需要等到現在麼?我們華胥氏的底蘊如何,你心知肚明,如果我們欠缺他們那些財富,我們真個下手的話,那些小部族早就被他們徹底吞並,留不到今天!”
“今時今日,青葉族長還有所有的長老,包括那些閉關不出多年的太上們,他們都瘋了一樣的,好似餓鬼一樣搶奪他們能見到的一切好處……”
華胥瑱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他咬著牙,帶著一絲驚懼的表情問華胥烈:“你不覺得,他們和帝舜一樣,他們已經不是他們了麼?”
“或許青葉族長和大部分的長老都會變……那些隱居閉關無數年的長老,心如死水只求突破巫神境的太上們,他們為何也出現在議事大殿,他們為什麼也和那些舞姬攪成了一團?”
“我們華胥氏的議事大殿,什麼時候連那些卑賤的樂師和舞姬都能隨意出入了?”
“我們華胥氏的議事大殿,什麼時候可以縱情飲宴了?”
“無數年來,誰敢在先祖的牌位前喝酒?誰敢在那裡和女人勾勾搭搭?”
華胥瑱不斷的提出一個個問題,他和華胥烈一樣,兩人渾身冷汗如雨,心頭一片冰冷。
莫大的恐懼,籠罩了他們的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