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但許久無人居住的房間內,月光從半遮的窗簾旁映入,一名面色蒼白的男人躺在床榻上,看其模樣,應該是大病初愈。
實際上,被譽為貴公子的克蘭克,在今天上午還在音樂廳演奏鋼琴曲,以此打發每天都讓他倍感無聊的時光,或者說,在沒有觀眾的情況下演奏鋼琴曲,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
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昨天上午還平安無事的克蘭克,‘偶遇’了一位名醫,這位名醫看出他‘身體有恙’,特意將他帶到一處秘密據點,無償幫他治好了‘頑疾’。
因期間細節眾多,很難三言兩語就描述清昨天上午到今天午夜,所發生的事。
克蘭克所在的民宅,是處很不錯的修養之地,位於高牆城東南角,因地處「城南·植牧區」範圍內,此地的景色不錯,窗外是一大片農田,遠處則是白樺林,因雨剛停,對面水溝內的青蛙們呱呱叫個不停,很有盛夏夜間清涼的愜意感。
微風徐徐吹入窗口,躺在床|上的克蘭克顫著眼皮睜開雙眼,他原本白色的眼底,此時滿是黑色絲絨狀分布,剛醒來的他很是虛弱,低聲呻吟道:
“水~”
克蘭克發誓,他此前的27年生命中,從沒這般虛弱過,這種虛弱到每個細胞都因缺水而干癟的感覺,讓他甚至想把頭插到窗外的水溝內,和裡面的青蛙們,爭奪那不算干淨,但同樣能飲用的寶貴淡水。
似是聽到克蘭克微弱的呼喚,房門被推開,一名身穿長衣,領口高到擋過鼻頭的少年走進房間內,是蘇曉新選出的空間系部下,休司。
‘殺掉他,吞食干他的血,你就不渴了。’
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在克蘭克腦中,他憑自身強大的意志力,壓下那要將他吞沒的飢渴感,並感應腦中聲音的來源。
克蘭克很冷靜,他很快察覺到,並非是有某種意識侵入到他腦中,而是有更直接的生物……不,應該是寄生物,寄到了他體內。
液體湧動聲在克蘭克身下出現,黑泥般的半流體,從他脊背滲出,化為一根根尾指粗的黑色觸須,將他從床|上撐起。
“奇怪的……寄生物。”
嘴唇干裂,整個人瘦到皮包骨的克蘭克開口,乍一看,是黑a共生成功,實際上,此時克蘭克背後蔓延出的這些半液態觸須,是由他的意識所主導,黑a的意識力量,已被克蘭克封困在自己的意識空間內。
雖說黑a不好惹,可它這次是被自己的老相好·艾奇給誤導,當初寄生艾奇時,黑a想怎麼樣,稍加蠱惑,艾奇就上套了。
相比曾經寄生艾奇,這次寄生克蘭克,是開局被安排,像克蘭克這種對大部分情感淡漠的人,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意志力,外加冷靜到幾乎冷血的判斷力。
遇到這樣的人,一系列的吞噬者中,黑a、沸紅、暗陽都沒戲,也就四代吞噬者·太陽使徒,能和克蘭克在意志方面較量。
這次選黑a,不是為了通過吞噬者忽悠被選者,而是留用於後手,對克蘭克這種人使用【背叛者意志】,並將時間三件套中的【世界之眼】,與其雙眼進行融合,必須准備一張不會被排除,且足夠強效的底牌。
黑a的作用就是如此,當克蘭克企圖與蘇曉為敵時,他體內的黑a,會以凶殘的態勢爆發出來,在短時間內將他置於死地。
當然,植入黑a的目的,也不止於此,黑a有歷代吞噬者中,其他幾代吞噬者無法匹敵的成長潛力,尤其是對宿主映射這種潛力,看當初的艾奇,就能看出這成長潛力映射的有多明顯。
簡單而言,就是讓克蘭克有更快的實力提升速度,蘇曉沒有幾年的時間,等對方慢慢成長起來,幾個月都沒有,最多是給其幾天時間。
乍一看,這有些不可思議,但不要忘記,現在的克蘭克,身上的實力成長buff都快疊滿了。
房間內,克蘭克與休司互相對視無言,前者是干渴到說不出話,後者是後天原因無法言語。
隔壁的書房內,蘇曉合上手中的古書籍,看向前方牆壁上剛出現的投影,克蘭克順利醒來,但有件事,蘇曉始終想不通。
在克蘭克被麻醉到昏厥期間,蘇曉對其使用了【背叛者意志】,背叛者意志的覺醒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克蘭克沒死,代表他此刻已是世界之子。
不知為何,在克蘭克成為世界之子後,並未出現天地異像,或是受到本世界·世界意識的關注等,那感覺就像是,這世界對克蘭克成為世界之子,給予了相關的資源,卻沒給予青睞。
這讓蘇曉感到奇怪,或者說,幽暗大陸本身就是個奇怪的地方,此地陸地面積廣袤到匪夷所思,對比塞爾星,或是聯盟星等,這裡的陸地面積要大上幾百倍,海洋更是還沒探索到邊際。
高牆城的占地面積,已相當於塞爾星陸地面積的三分之二,由此可以想像,當初修建這些高牆時,是多麼宏大與不可思議的事。
也正因如此,高牆內的土地資源等,才能養活千萬人口,以及讓城內的普通家庭,只要願意工作,每周都能吃到肉食。
幽暗大陸如此廣袤的土地面積,牆外的荒野,就像是死掉了一樣,蘇曉之前站在高牆上遠眺,方圓幾公裡內,別說一棵樹,連半死不活的荒草都不多見。
牆外流民的存在,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其實比外面的野獸或狂獸更危險,那些流民,已經不能算是有文明的智慧生物,他們就是群有智慧的人形野獸。
至於高牆內外為何差距這麼大,這就不得而知,哪怕身為治療院副院長的蘇曉,對此也不了解,或許只有治愈教會·大教堂內的那兩個老不死,才知道其中隱情。
總的而言,牆外的勢力情況特別簡單,流民、野獸、狂獸,流民們多為部落形式,形成一個個大小部落,野獸和狂獸沒有本質的區別,兩者都是因過度的超凡,而多次畸變所帶來的生物。
兩者都有不低的智慧,野獸們的觀點是,它們在牆外生存習慣了,就算有些羨慕,也不會到高牆內,有些野獸部族,更是以苦難為歷練,磨礪出無與倫比的純粹與強大。
狂獸其實也是野獸族,但因它們強大的攻擊性與侵略性,才被區分開來,狂獸們始終想攻入高牆內,殺光此地的人族,從而占據高牆城。
蘇曉坐在木椅上,手中是已合上的古書籍,拇指撫過略有粗糙的書封,他對牆外的情況,不是特別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克蘭克成為世界之子後,這個世界所出現的波動。
僅有的變化,是一股世界之力沒入到昏迷中的克蘭克體內,這股世界之力與他部分鮮血結合,從而形成命運之血。
對於命運之血,蘇曉比較了解,世界之子就是靠消耗這東西,得到快速的實力提升。
命運之血蘇曉入手過,研究後發現,他根本用不了這東西,這東西有難以破解的‘識別’特性,只有世界之子本人,才能用其加速實力的提升。
蘇曉早就放棄破解這‘識別’特性,研究這方面太浪費時間,與所得的收益不成正比。
相比研究命運之血,蘇曉更願意研究其更上位的世界之力。
時空之力蘇曉有,世界之力還沒獲得過,他在上個世界,得知世界之力的特性後,第一想法就是用這種奇異能量提升「永久性增益藥劑」的效果,從而提升一些以往無法提升的身體潛力。
世界之力獲取方面,現已知的渠道,僅有克蘭克一種,或者說,是對方成為比較強的世界之子後,才能弄出足夠量的世界之力。
這方面,世界三件套的效果,可謂是重中之重。
「世界之眼(不朽級·套裝·融合類裝備):此裝備將與使用者的眼球融合,形成世界之眼,當使用者的情緒出現強烈波動時,世界之眼將吸收世界之力,從而提升使用者的綜合戰鬥力。」
「世界獵手(不朽級·套裝·項墜):擊殺影響到世界安危之人後,可獲得一定量的世界之力。
提示:世界之力可提升命運之血品質,以及作為優等的增益型能量。」
「世界眷戀(不朽級·套裝·戒指):,佩戴此戒後,將根據自身魅力屬性的30%,提升幸運屬性。」
讓克蘭克在短時間內就成為比較強的世界之子,看似不可能,實際上成功率並不低,為了弄到更多世界之力,蘇曉給克蘭克弄出一大堆變強buff,總計如下:
1.憑借煉金生物學,對克蘭克的內髒系統,進行初步的附替性共生,說人話就是,讓黑a的本體,融入到克蘭克的髒器系統內,大幅度提升其消化力、生存力等,眼下克蘭克就算不剝殼吃幾斤核桃,胃中都不會有不適感。
2.各類永久性煉金藥劑的增益,俗稱聖焰煉金藥劑套餐,上一個體驗到這套餐的,是經常被遺忘的尤尤安。
3.吞噬者·黑a共生狀態的潛力映射,這方面,能巨量提升克蘭克的實力提升速度,上一代宿主艾奇就曾體驗過,睡一覺醒來,突然變強一大截的感覺,因為這事,艾奇的小伙伴們,心中暗暗羨慕了很久。
4.公爵長子身份,克蘭克作為公爵的長子,其在蒸汽神教內的地位可想而知,公爵可是蒸汽神教的領袖,他的長子需要超凡資源時,肯定能得到優先。
5.世界之子身份。
6.世界獵手+世界之眼的效果結合,前者擊殺世界之敵後,可得到世界之力,後者則憑借世界之力,在情緒有強烈波動時,帶來全方面的實力提升。
乍一看,每天基本面無表情的克蘭克,不會有能激發世界之眼的強烈情緒波動,其實不然,別忘記【背叛者意志】。
有了背叛者意志後,在他背叛他人時,會產生難以想像的愉悅感。
通俗來講,現在的克蘭克,只要他所佩戴的【世界獵手】內存有世界之力,那在他背刺他人後,他的情緒波動會極為強烈,從而觸發【世界之眼】的被動效果,也就是說,克蘭克背刺他人成功一次,他會變強一大截。
更加絕妙的是,【世界獵手】存儲世界之力的上限量,會根據佩戴者自身的實力提升,出現對應的提升,而且是永久性的提升,眼下也就1.5~2盎司總有的儲存上限,超過這個上限,就算有更多的世界之力,也沒有保存方式。
蘇曉這次的目標,是讓克蘭克將【世界獵手】的儲存量,提升到50盎司左右,並讓裡面裝滿50盎司的世界之力。
蘇曉估測,要是這事成了,或許這才是他在本世界的最大收獲,而非那有概率獲得,但99%開不出起源級物品的起源級寶箱。
總的來講,以克蘭克的個人能力,外加六重‘增益buff’在身,他的實力提升之快,絕對會達到讓人咋舌的程度。
隔壁房間內,身穿病號服的克蘭克,依然在和休司對峙,兩人看似都淡定,實則內心都不怎麼平靜。
休司作為空間系,他的能力,至今都還有些迷,他是流民出身,能力詭異些很正常,沒人會去深究這點,學院那邊只要確定休司這個人的品格沒問題,其能力帶來的威脅性,是不會輕易被納入危險評估的。
畢竟,現在治愈教會最高層的兩個老不死,都是比較老邁和詭秘的存在。
請注意,這裡的比較老邁,不是100歲以上,而是至少400歲以上。
氣氛安靜到讓人窒息,休司袖口內的手心滲出汗水,他已經在心中估算好,只要對面的貴公子·克蘭克出手,那他立刻撞一旁的牆,衝到副院長所在的書房內,他感覺自己可能打不過克蘭克,但撞開牆還是沒問題的,向自家副院長求救,不丟人。
而對面的克蘭克,此時也是心中百味雜陳,他從懂事起到現在,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以往無法感覺到的情緒,此時已稍稍能體會到些,他不知道的是,這是黑a與他共生後,帶來的隱性減益。
以往黑a是放大被選者的欲望和攻擊性等,眼下遇到克蘭克這冷淡男,剛好給其調和了下,讓其情緒達到比普通人淡漠些的程度。
兩人的對峙中,克蘭克突然抓起一旁的褥單,丟向休司,但休司在克蘭克動手前,已撞向一旁的牆壁。
異空間內看戲的巴哈看到這一幕後,氣得差點掐自己的人中,不對,應該是鳥中,它很想罵休司一句:‘你丫反應這麼快,你倒是衝上去揮拳錘他啊。’
啪啦~
嘭!
窗口被撞破與牆壁被撞穿的聲音同時傳來,克蘭克撞躍到窗外,休司撞穿牆壁,到了書房,兩人都為之一愣,不同的是,休司現在安全感很強,克蘭克則轉身就逃。
“休司,你跑個屁。”
巴哈從異空間內飛出,聞言,休司低下頭,將下半邊臉都掩在衣領內,他拿出小冊本,刷刷寫下幾個字,為:
‘我怕打不過他,給白夜大人丟臉。’
見此,巴哈笑著說道:“哈哈哈哈,你特麼還挺會狡辯。”
‘我很弱,甚至打不過莉斯。’
看到休司寫下這行字,巴哈點了點頭,新任院長·莉斯的確不怎麼強,更像是秘書。
蘇曉選休司的原因,不是因為其戰力,而是對方利於趕路的空間系能力,這能幫他節省大量時間,從而做更多事。
“汪。”
布布汪從破碎的窗口躍入房間,叫聲的意思是,克蘭克已經逃遠。
蘇曉不准備掩蓋今晚的事,這反而可疑,關於逮克蘭克的理由,他早就准備好。
拿起手旁書桌上的老式搖號電話,撥通後,約過了半分鐘才有人接起,對面傳來的男人聲音,沉厚中隱隱透出幾分電子合成音的質感,是公爵。
“誰?”
“我。”
“是要喝酒?還是古代金幣的事?要是催古代金幣,那就先等等,我這邊……”
公爵開始扯皮,顯然是要賴賬,這家伙在外的名聲是說一不二,但面對同級別強者,他是最不講規矩的那個,這就是公爵的脾氣,他不屑於欺凌弱小,就算賴賬,也是賴和自己同一級別身份,或同一級別實力的人。
聽到公爵開始顧左右而言他,蘇曉點燃一支煙,說道:“你兒子在我這。”
“哪個兒子?”
公爵那邊的語氣,竟帶上幾分玩味。
“克蘭克。”
蘇曉此言一出,電話另一邊忽然陷入安靜,是完全安靜了,連空氣的流動,夏夜的蟲鳴聲等,全部都消失。
過了幾秒,對面才逐漸恢復了些聲音,公爵沉聲說道:“白夜,禍不及家眷,你不怕在某天,我也對你的親眷出手……”
“請便。”
聽聞蘇曉此言,對面的公爵一下憋回去,他在腦中回憶了下,和電話對面這位副院長走的最近的人,似乎…大概…好像,就是他自己。
公爵甚至考慮了下自己綁架自己這既荒謬,又可笑的假想,想到此處,他的面色一黑。
“說個地點,400枚古代金幣,現在給你送去。”
公爵剛說到這,電話對面就傳來敲門聲,似是公爵的部下進入房間,與他低聲說了些什麼。
“下次聊。”
留下這句話後,對面的公爵掛斷電話,顯然是已經得知,他長子克蘭克已逃出來。
蘇曉所在的是東南城區,整個dc區都是蒸汽神教的地盤,情報傳遞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眼下的情況,顯然是公爵知曉自己長子脫困,不准備償還400枚古代金幣的尾款。
對此,蘇曉早有預料,打方才這電話,更多是為了讓今晚的事,有能說通的發展,否則他無緣無故綁了公爵的長子·克蘭克,公爵那邊肯定會各種猜疑。
至於對克蘭克做的那些增益或植入等,要是蒸汽神教的研究部門能查出端倪,那蘇曉這麼久的煉金學,就白發展了。
那邊最多是察覺到吞噬者·黑a的存在,至於清除,共生了解一下,在克蘭克的實力達到某個極限前,就算是蘇曉本人,也無法在保證存活的情況下,剝離掉黑a。
初期的准備工作,蘇曉已大致做完,至於後天的神祭日,這方面,雖說龍神·迪恩的襲殺,在某種程度上,是在情報上助攻了己方,但想從這點就徹底判斷出,是蒸汽神教、瓦迪家族、高牆議會這三大勢力中,哪方要搞事,還是不現實。
晉升任務與主線任務的內容,都將神祭日有所驚變的情報,推到明面上,但想要查清一切,對於才來本世界兩天的蘇曉來講,難度太高。
蘇曉取出【神聖橡木】,這裝備只剩4點耐久度,他以降低魅力屬性為代價,激活這裝備。
【你獲得1點黃金技能點。】
看到這提示,蘇曉心中很滿意,與邪神博弈雖有風險,但收益讓人難以拒絕。
蘇曉總感覺,邪神其實是股比較松散的勢力,就像上次安排「初始神殿」一樣,今後有時間,可以調查下這方面,從而與深淵之罐或死靈之書合作,一同鏟除邪神。
想到這點,蘇曉忽然有了種自己這次好像是站在友善陣營一邊的感覺,可在思考片刻與邪神相關的事後,他餓了。
“回治療院吃夜宵。”
聽蘇曉這麼說,休司對身前的空氣做出握手姿勢,一只發青的鬼手逐漸出現,與他握手,他將這鬼手當門把手一樣,嘎吱一聲,在空氣中拉開一扇木門。
門框周邊遍布擠在一起的眼球或冤魂等,這些污穢物蠕動著、低喘著,滑膩又冰冷,可以說,休司這空間鬼門很陰間。
布布汪的一條後腿已經開始忍不住打顫,方才聽聞要回去吃飯,它滿臉高興,哪有比吃飯更值得高興的事,可現在,它狗臉上的神情逐漸嚴肅。
見布布汪想溜,蘇曉抓著布布的後頸肉,一行人走進空間鬼門,其中布布更是‘高興’到不斷蹬後腿。
治療院大樓,副院長辦公室內,被當成餐桌的辦公桌旁,委屈巴巴的布布汪吃著雞腿飯,它看休司的小眼神,就差說出:‘這少年是個禍害。’
用過晚餐,蘇曉盤坐在主樓頂,吹著晚風日常冥想,晉升任務和主線任務,都要等神祭日開始後,才算是正式開始,也就是說,現在什麼都不做,反而是上策。
與此同時,高牆城外,幾十公裡外的一處灰岩山谷內。
這裡以各類半腐朽的木料,搭建出一個個雜亂的三角形木帳,從規模看,這是處百余人口的流民部落。
在以往,這種百余人口的流民部落已是很不好惹,畢竟,能在這片惡土上生存,本身就是件了不起的事。
可現在,這個流民部落近乎被火焰吞沒,遍地的殘肢斷臂。
火光的映照下,一道道整體為人形,身高近三米,全身毛發稀疏的身影出現,它們的頭發狂亂,下顎的獠牙支出,長相粗獷中,透出幾分不聰明的呆板。
這是狂獸種的分支之一,官方稱呼是普納基,翻譯後為食人巨怪、食人種等意思,民間叫法有惡土巨魔、半獸等,不過更多人稱其為食人怪或食人魔,因為這種狂獸種什麼都吃,無論城內居民,還是惡土流民,都在它們的獵食範圍內。
灰谷內火光衝天,總計有30名食人怪劫掠此處,盛夏是它們囤積糧食的最佳時候,到了秋冬天,惡土上基本就沒有食物產出了,如果有可能,其實食人怪們,也不願意吃流民,流民們是畸變後的怪物,吃他們,有一定的概率暴斃。
這伙食人怪的首領名叫斷齒,因有一根獠牙斷了,因此得名,它近4米的身高,以及強壯的體型,讓這個食人怪部族內,沒有同族敢反抗它。
一眾食人怪前方,斷齒的目光環顧,其他食人怪立即低下身,將搶掠到的戰利品集中堆到斷齒身前。
見此,斷齒的大臉上露出略有凶殘的笑容,它看向一旁蹲擠在一起的幾十名流民,准備將這些敵人全部殺死。
“殺死,他們。”
斷齒以食人怪部族獨特的語言開口,聞言,幾名拿著武器的食人怪就要動手,可在這時,一名目光要靈動很多的食人怪開口。
“首領,我們…應該,留下他們。”
這名說話的食人怪多少有些緊張,它名叫波波羅。
聽到波波羅的話,斷齒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它以有些低沉的聲音問道:“為什麼不殺死他們?”
“是這樣的首領,我們……”
波波羅單膝跪地,低著頭敘述自己的想法,在它看來,這樣劫掠流民部落,是很不明智的方法,每次劫掠都殺光所有流民,那這片獵場內的流民,會越來越少。
與其這樣,那還不如每次只劫掠食物和珍貴品,不殺戮這裡流民的同時,還要給他們留一部分食物,讓其重新發展起來,等過一段時間,再來劫掠一次。
這樣的話,就能一波波的劫掠到食物和珍貴品,而流民們也能活下去,在惡土上,只要還能活下去,流民部落就不會輕易離開它們所熟悉的領土。
聽聞這番言論,食人怪們震驚了,它們互相竊竊私語,有些還連連點頭。
“你是叫……波波羅。”
斷齒開口,低頭看著波波羅。
“是的,首領。”
“上前來。”
斷齒開口,這讓波波羅更加緊張,不過心中更多的是激動。
波波羅站在斷齒身前,雖只到斷齒胸膛的位置,可在部分食人怪眼中,波波羅就是智者。
斷齒低頭看著波波羅,突然間,他揮起自己碩大的手掌,對著波波羅的臉,來了記勢大力沉的耳光。
啪!!
一股氣爆擴散,波波羅被抽得螺旋飛射到一旁的火焰中,半空中還留下幾圈逐漸落下的鼻血。
留下這句話後,斷齒大步向灰谷外走去,在它簡單的思維中,每次劫掠竟然不搶干淨,這不是蠢是什麼?
山谷上方,三道身影站在此處,全程目睹下方的一切,其中一名女人開口道:
“後天就是神祭日,現在才來選,會不會太晚了?”
聽聞此言,她身旁的男人搖了搖頭,解釋道:“不能抓太早,治療院太難纏,就算前天已經把他們拼光,但庫庫林·白夜還沒死,提前來抓食人怪關在城裡,風險太高。”
“上頭那些人到底在想什麼?籌備這麼久?就是為了在神祭日時,弄些食人怪出來搗亂?這也……”
開口的女人其實想說,這也太掉價了。
“更多是代表意義,食人怪能以我們為食,它們出現在高牆城裡,對平民們的心理衝擊很大,高牆城同樣是我們生活的地方,不能搞得太過火。”
“原來是這樣,那就開始吧,爭取在天亮前完成這次捕獵。”
“好。”
言罷,三人躍進灰谷內,幾秒後,怒吼與轟鳴聲接連傳來,但沒一會又平息下來。
很有趣的是,在高牆城內的民眾心中,牆外的流民、野獸、狂獸等都是怪物,但在牆外的流民、野獸、狂獸們心中,蘇曉、公爵、大主教、聖祭祀、瓦迪·利法克等人,才是真正的怪物,讓它們畏懼到不敢輕易靠近高牆附近的可怕怪物。
……
初陽升起,臥室內,蘇曉在床|上坐起身,他剛出臥室准備吃早餐,新任院長·莉斯就匆匆趕來。
“院長大人,大主教要召見您。”
新任院長·莉斯開口就是院長大人,顯然是忘了自己才是正牌院長,雖說只有個名頭。
“大主教找我?”
蘇曉放下剛端起的一杯牛奶,看了眼時間,只帶布布汪出門。
在莉斯的領路下,蘇曉沒去大教堂的方向,而是到了偏城南的一片荒廢區,這裡有很多無人居住的廢棄建築。
一棟爬滿藤類植物的二層小樓前,莉斯敲響房門,片刻後,一名戴著黑色頭罩,穿著狩獵服的侍從開門,他那猶如刮刀般銳利的目光掃過蘇曉與莉斯後,對蘇曉略有躬身施禮,做出請的姿勢。
進了二層小樓,房間內有些昏暗,還有淡淡的灰塵味,房間內的陳設簡單,前方一張靠著牆壁的大木椅最顯眼,在那上面,坐臥著一名蒼老、干枯的老人,他身上蓋著毯子,只露出頭部,嘴唇上遍布豎向裂口,滿臉老人斑,眼窩凹陷的很明顯,雙眼中一片渾濁。
看到蘇曉來,這位老人難得露出些許笑容,他從毯子內慢慢抬起手臂,示意蘇曉過來坐。
此人是治愈教會的最高掌權者之一,大主教,關於他的姓名,似乎已是無人知曉。
“今天就別走了,在這陪我這老東西聊聊,先吃個蘋果。”
大主教遞來一顆蘋果,就不再說話,像是睡著了般閉目養神。
此刻在周邊區域,幾百道窺探的目光悻悻離開,其中一些人身上,綁著足夠炸平這廢區的爆炸物,這顯然是蓄謀已久的襲殺,要在神祭日開始前,不惜代價鏟除蘇曉。
但此時,蘇曉正與大主教一同,那股隱藏在暗中的勢力,只要沒完全失了智,就不敢對大主教出手。
二層小樓內,蘇曉當然感知到,周邊那一股股氣息退走,也自然想到大主教將自己找到此處的原因。
“明早就沒事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必要和這些死士分個輸贏。”
大主教說完,更虛弱了些,只能繼續小憩養神。
蘇曉看著手中的蘋果,他當然不准備和那些死士分個輸贏,就算贏了,收益與承擔的風險也不對等。
閑來無事,蘇曉閉目冥想,今天他剛好無事,各類事宜都籌備好,就等明天神祭日的慶典開始。
冥想片刻,蘇曉睜開雙眼,看向大主教,沉吟了下,問道:“你活多久了。”
“已經忘記了,年輕人,別追求永生,和永生相對的,是死寂。”
說完這句話,大主教真的睡著。
永生與死寂,蘇曉感覺這句話的信息量巨大,不過在有更多情報之前,一切還都是猜測。
冥想中,時間過的很快,夜幕悄然降臨,城內燈火通明,明天就是每年最盛大的日子。
當天邊的第一抹初陽升過高牆時,中心區的街道上已經快站滿人,周邊東西南北四個城區的平民,近乎都彙聚到此處,本地居民干脆擠不到街上,只能在樓頂向遠處眺望。
中心廣場內空無一人,但六個入口的鐵門外,已擠滿人,人們手中都拿著各類花束,原本祭神是獻上燭火,但因經常出現蠟燭多到將神像蓋住的情況,幾百年前就改用花束。
隨著中心廣場周邊六個方向的大門開啟,眾多平民走進廣場內,神奇的一幕發生,他們剛走進來,手中花束的花瓣就開始剝離,向上空飄起。
如何擠進中心廣場是個難題,但祭神後怎樣擠出去,這才是更大的問題,每年都有被擠傷者。
隨著平民一批批來祭神後離開,上空飄滿各色花瓣,花香味讓中心廣場的氣氛更有幾分節日色彩。
一座十幾米高的神像聳立在廣場的最中心,這正是永生之神的石像,不過說心底話,永生之神看起來並不和善,反而更像是人立而起的半人半獸存在。
廣場內人聲鼎沸,過了最初的人潮後,這裡不再那般擁擠,開始能聽到孩童的嬉鬧聲,以及互相依偎著的情侶。
中心廣場南側,這片區域被半封鎖,這裡往年是治療院的管轄區,今年情況特殊,此地由怒錘機構接手。
公爵站在一眾蒸汽神教成員前方,他稍靠後些,是他的長子·克蘭克。
“白夜,看來我們的擔心多余了。”
公爵開口,臉上是似有似無的笑意,聽聞他開口,後方一眾蒸汽神教成員中,一名面具男悄然退走,他要命人放食人怪,此等徹底將治療院取代的機會,怒錘機構不會錯過。
“神祭日才剛開始。”
蘇曉看著天空中飄飛的花瓣,一種不祥感,越發接近。
聽聞此言,一旁公爵笑著搖了搖頭,關於神祭日的襲擊,就是他策劃的,對此當然十拿九穩。
滴答、滴答~
雨滴落下,這讓公爵皺起眉頭,下雨可不是好事,放食人怪後,搞不好大雨會造成平民逃跑的阻礙,從而出現不必要麻煩。
一股血腥味彌散開來,此時眾人恍然發現,天空中下的不是雨,准確的說,是血雨。
哢嚓!
大晴天一聲炸雷,天空下一瞬就陰雲密布,血雨越下越大。
“怎麼做到的?”
蘇曉側頭看向公爵,公爵一時間無言,他特麼怎麼知道這是怎麼做到的。
血雨落下,導致中心廣場內的平民們惶恐異常,向外逃的人們,都已經出現踩踏事件。
哢吧、哢吧~
脆響聲傳來,廣場中心的永生之神石像裂開,最終轟然炸裂,這東西,竟是一層石殼,裡面囚困的,正是永生之神。
“吼!!!”
血雨中,永生之神仰天咆哮,層層音浪擴散開。
蘇曉目睹這一切後,再次看向身旁的公爵,公爵的臉頰狠狠抽動了下,他想說,這事的確不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