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敲桌:“同意請求。開始陳述。”
莊言扭頭瞧了凝望他的vv一眼,衝她微笑一下,然後擰頭掃視裁判席,像只獰笑的野獸,在窮途末路回頭齜牙恐嚇獵人:
“我沒有證據,我什麼都沒有!編排我吧,粉碎我吧,我早就准備好了!在拔出手槍的一刻我就准備好了!你們的把戲精致的像這個裁判庭一樣滴水不漏。哦不不,精致得連光都漏不進來!”他咬牙切齒地噴天啐地,口水跟著爆破音迸濺出來,他抬頭怒視尉詡,眯線的眼睛驟然睜圓,像面對敵人說出那句“suck,my,dick”一樣,野性的凶意從這滾圓的眼珠裡噴薄而出:
“你以為我是追逐宋丹來的?不不不,你太小看我了。有那麼剎那連我都被你的故事迷住了,我試圖尊敬你!而你著了什麼魔?你按部就班地剝奪我的一切,你把我人生裡的光明一束一束拿走,就因為你可以隨意為之?不不,因為你知道我無法反抗!你還想讓我永遠不能反抗!你嗅到比你弱的人,便敲骨吸髓,踏屍而上!進入你的視野時我的價值就已經屬於你了,我咽了。但是你除了比我貴點兒,你那點兒比我高貴?”
莊言喪心病狂地仰頭掃視高高在上的那一圈人,攥拳,驕傲地抬起下巴,仰視天花板,以示目中無人,用驕狂掩蓋徒勞,吹噓得口水四濺:“老子已發表的成就能把你的智商甩十條街!他媽幾百年以後的人類都會引用老子的公式!你呢?只會剝奪這個權限,剝奪那個權限,把老子剝得皮開肉綻,就留下工作的權利,從此死心塌地的給你研發科技?啊哈哈哈!”
全場寂靜,鴉雀無聲地看莊言前仰後合地狂笑,莊言笑到缺氧,抬頭罵道:“你以為人是桔子,剝掉一瓣言論權限,剝掉一瓣隱私權限,剝掉這個權限剝掉那個權限之後,獨獨剩下一瓣甜美誘人的‘工作權限’來給你干活兒?”
他怒掃環視,斬釘截鐵喊道:“桔子也他媽是有尊嚴的!”
陪審席噗嗤笑翻一半,莊言卻不在乎,他臉如白紙,氣的亂顫,笑出來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像個罵街的老頭兒跺著拐杖,用盡全力表達他的輕蔑和不齒:“就算當個身殘志堅的桔子,我也不給你吃!尉詡,我有豁出性命都要誓死保護的東西,你有嗎!我知道今天會被啃成白骨都有拔槍的勇氣,你有嗎!老子這輩子給人類做了研究,給國家做了貢獻,老子還為了喜歡的東西笑赴黃泉,這比太陽爆炸還他媽漂亮的結局,你有嗎!”
指天三問,莊言喊得氣喘吁吁,鼻息咻咻盯牢尉詡,恨不得用目光把尉詡釘穿在考究的椅子上。尉詡瞠目咬牙,竟然忘了敲錘打斷他。
“老子值了,我莊言心滿意足!”莊言老臉抽搐,挺胸拍得噗噗響,差點把自己拍出內傷。
“我死的真他媽浪漫!比李白還羅曼提克!”莊言指天罵地。
“就算罪名成立了,老子都是賣國賊裡最牛逼的那個!汪精衛跟老子能比?慈禧能跟老子比?你特麼能跟老子比?”莊言把尉詡都罵進賣國賊裡去了。
李明默然無語。他知道莊言這邊沒有任何證據來申辯,完全是一面倒的魚肉,但是他沒想到莊言會選擇這種方式來發泄不滿。
從頭到尾,莊言都一副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坦然模樣。他以為莊言看穿了背後的意圖,接受現實了而已。大不了被尉詡剝光權限,從此做長工。
他萬萬沒想到,莊言接受的是另一種現實,從拔槍逼走尉詡開始,他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雄鷹墜地,不復長空。玉碎就玉碎,也比賴活強。
陪審席默然無語。
尉詡已經被罵蒙圈了,他看清了個事實,就是莊言壓根沒想陪他玩什麼針鋒相對的游戲。
莊言知道自己貧弱玩不起。所以他看穿前因後果以後,依舊選擇躺在隆隆碾過的坦克下面拉響了手榴彈。他選擇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什麼影響惡劣,什麼規章條例,去他嗎的,有救人重要嗎?
尉詡漂亮地擊潰了莊言。
但是莊言死得更加漂亮。
枯老頭子梁非凡沒什麼表情,剔了剔指甲,然後抬腕看了眼表,敲小錘子甕聲甕氣道:“五分鐘到,被告陳詞結束。訴方有問題嗎?”
郭明站起來,嗡嗡說了幾句,大概是態度惡劣,囂張跋扈,反動面目昭然若揭,加重量刑之類的話,vv反正沒聽到,她低頭捂臉,淚水從指縫裡斷線淌下,飲噎抽泣,努力吞聲。
莊言那蒼白又驕傲的罵聲裡,聲聲句句說的都是她,局外人不知深淺,唯有她冷暖自知,才知道莊言發給他的五百一十三條留言意味著什麼。
她才知道為什麼莊言一反常態地莊嚴。因為這五分鐘是他最後一塊完整的人生,最後一次毫無顧忌、不受限制的發言。他不怕禁言,不怕喝茶,想說啥說啥。
他就像一顆被扯向太陽的小行星,策劃著優雅的墜落姿勢,臨死都要認真裝一次逼。
“vv。”她突然聽見莊言在叫她,驚惶詫異地抬頭,睫毛濕淋淋掛著淚珠瞧他,俏臉上的薄粉都被淚水糊成了兩團顏料。
看見vv哭成這樣,莊言反而笑了,他聳肩笑道:“建議你別當駕駛員了。調走吧,你死了這些人也有萬千辦法推卸責任……”
“被告注意!答原告問時只能面向訴方回答!”
莊言衝vv眨眨眼,說完這話,倚在欄杆上瞧著義憤填膺的郭明笑道:“加重量刑?都剝奪生存權限了,還怎麼加重量刑?把我做成琥珀?”
想起在a區通道裡被凝固樹脂活埋的四個戰鬥編制人員,莊言意味深長地瞧著尉詡道:“那可是烈士禮,我敬謝不敏。”
尉詡被莊言的眼神激怒了,心頭無名火狂燒怒舔,“咚”地敲一下,卻不知道該拿什麼話來鎮壓他!
藐視公堂罪?
那可是坐在死刑罪名上抽煙的沒心沒肺之徒。拿藐視公堂罪壓他,是撓癢嗎?
他拿什麼鎮壓他?
莊言看著敲槌卻張口結舌無以為繼的尉詡,嘴角翹起笑容。這笑容像在低調地慶祝勝利,像看破紅塵的心滿意足,像不以為然的譏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