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黎明號空天要塞戰鬥群進入戰場,開始對正在圍攻紅玉城的畸變體軍團執行迅速而飽和的淨化,數以噸計的軌道炮彈如流星火雨般從那些巨大的反重力堡壘上傾瀉下來,在紅玉城北方防線上制造了一場由爆炸和衝擊波交織而成的巨浪,那些高大健壯,如攻城戰車般令人生畏的“巨獸”在這種規模的要塞炮面前變得如紙般脆弱,圍攏在巨獸周圍的普通畸變體更是頃刻間便化為滿天碎片。
但那些悍不畏死的怪物並沒有在一輪炮擊之後便如當初的貴族軍隊般四散崩潰,它們更不缺乏防空手段——大量特殊的怪物迅速在黑潮中做出了反應。
首先是從第一輪炮擊中幸存下來的“巨獸”,這些擁有射線炮的遠程兵種迅速利用骨刺將自身固定在大地上,其背後的平行充能結構指向天空,伴隨著嗡嗡的光束充能聲,成百上千道暗紅色的光束便從大地撲向了那些體型巨大、目標明顯的浮空平台;
緊接著,便是一種在北部戰場上不曾出現過的怪物,它們有著腫脹如水袋般的巨大頭部,畸形變異的大腦在那半透明的顱骨內漲縮蠕動,這些怪物明顯擁有浮空和更加強大的施法能力,它們依靠某種反重力法術升上天空,揮舞著增生多節的手臂召喚烈焰與閃電,並向著看上去動作笨拙、無法閃避的塵世黎明號飛去。
它們面對的是塵世黎明號攜帶的“蜂群”。
伴隨著一連串機械結構解鎖的聲響,空天要塞兩側的懸掛裝置紛紛打開,大量早已做好准備的龍騎兵戰機隨之脫離了母艦,這些靈活的反重力飛行器在空中發出如女妖嚎叫般的呼嘯聲,瞬間便充斥了浮空平台之間的天空,小型射線炮和奧術飛彈發射器交織出精確的火網,污穢焦黑的血肉隨之如雨般從天空墜落。
但“塵世黎明號”所“攜帶”的蜂群其實遠不止龍騎兵戰機——隨著越來越多的畸變體湧入這片戰場,塵世黎明號中部的一段艙門突然緩緩開啟了,伴隨著狂風湧入作戰吊艙,一個接一個體型龐大的身影從敞開的艙門中一躍而出,在黃昏的血色天光中張開了巨大的雙翼。
那些是來自塔爾隆德的第一批巨龍遠征軍,以及來自聖龍公國的龍裔雇佣兵——他們或跨越了無垠大海,或跨越了漫漫群山,在神聖的聯盟契約下,這些來自遙遠異鄉的戰士乘上了人類帝國建造的反重力空中要塞,來到了這片位於大陸西線的戰場。
在夜幕漸進的天空下,熾烈的火光和魔力光輝讓整片天地再次如白晝般明亮,莫拉克驚愕地看著眼前這不曾想像的景像,良久才看著遠方天空中翱翔的龍群和戰機喃喃自語:“看樣子我是真的老了……現代的戰爭已經是這副模樣?”
“……不,只是塞西爾人的風格一向和大家都不太一樣……”卡米拉下意識嘀咕了一句,緊接著便看向了剛剛從魔網終端中浮現出來的全息投影,“瑞貝卡殿下,非常感謝你們的支援……”
“不客氣不客氣,也多虧了你們竟然一直堅持到現在,”瑞貝卡站在塵世黎明號的指揮室內,一邊對著通訊裝置擺手一邊飛快地說道,“我們之前最擔心的就是紅玉城失守,那些怪物在奧古雷腹地開枝散葉,那樣的話情況將不可收拾,哪怕有塵世黎明號恐怕也難以控制局面——幸好你們抗住了防線……”
一邊說著,她一邊看向了主腦所投影出的地表影像,紅玉林海中的滔天火焰充斥著近乎一半的畫面,那熊熊燃燒的火海與其說是壯觀,不如說讓人感覺敬畏震撼,她在來到這裡之前便從雯娜·白芷女士那裡聽說了獸人領地的基本情況,而她怎麼也沒想到,紅玉林海會在自己眼前熊熊燃燒。
這火不可能是那些畸變體放的,那些怪物雖然也會用火焰發動攻擊,但它們不會主動放一把火把自己擋在外面,這場大火是獸人自己放的——為了阻遏敵人。
瑞貝卡並不是軍事上的專家,但塵世黎明號上的指揮官和參謀們告訴她,這戰術很有效,如果沒有這場火,從北方防線衝進來的怪物和東側的怪物就會在紅玉城合流,甚至有可能直接繞過紅玉城,從南部的幾條岔路進入奧古雷腹地,而比這更糟糕的,是整片土地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廢土化”,到時候塵世黎明號雖強,卻無法覆蓋如此巨大的戰場,最糟糕的情況下,她恐怕只能和這座要塞一起漂浮在天上,眼睜睜地看著整個王國變成剛鐸廢土的延伸……
瑞貝卡晃了晃腦袋,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卡米拉大酋長,你們現在情況怎樣?”
“紅玉城情況尚好,我們拖住了敵人的主力,城市本身還沒有受到什麼攻擊——但我十分擔心狼脊山北方防線的情況,”卡米拉語速飛快地說道,她在城牆上眺望著遙遠的地平線,那是人類王威克裡夫率兵駐守的地方,“怪物是從北方防線的方向湧過來的,我們已經和那裡的人類兵團失去聯系,那個方向上不像狼脊山和群山屏障一樣有足夠的天險可依……瑞貝卡殿下,不管那裡的守軍還存不存在,我們必須堵住那邊的缺口。”
“明白,我們已經派出一支部隊前往支援。”瑞貝卡飛快地說道,而隨著她話音落下,兩座漂浮在塵世黎明號附近的“戈爾貢”空中堡壘已經緩緩脫離隊伍,並向著狼脊山北部的方向加速飛去,又有數十架龍騎兵戰機如護航蜂群般跟隨在那兩座空中堡壘身後,在天空中漸行漸遠。
看到這一幕,城牆上的卡米拉才終於松了口氣,
而在同一時間,狼脊山北方的山口區域,古老的要塞群已經被“黑潮”夷為平地。
泥漿狂潮般的畸變體軍團在大地上奔湧肆虐,代表著文明輝煌的城鎮與旗幟在它們的腳下四分五裂,在這裡的最後一支抵抗力量瓦解之後,整片地區已經徹底成為畸變體的主場,現在,污濁的紫黑色雲層正在天空中凝聚,泥土與岩石也漸漸被染上了不詳的灰暗破敗色澤,如若有了解廢土的人在這裡,便會立刻意識到——這一區域的畸變體數量和滯留時間已經超過臨界值,它們所帶來的污穢力量正在影響整個地區的魔力環境,剛鐸廢土正在朝著文明疆域延伸。
轉化開始了。
夜幕降臨,而在大地上洶湧的黑潮反而愈發肆虐,在這一片黑暗之中,只有最後一小團微光還佇立在已經化為廢墟的古代要塞“法爾姆”的殘垣斷壁深處。
威克裡夫與他最後的戰士們躲在魔法屏障內,一柄帶有黃金護手的長劍便插在不遠處的地面上,長劍的劍身已經破碎,大量碎片依靠魔力漂浮在半空,溫和的光輝便從那碎片之間迸發出來,維持著這片廢墟中最後的屏障——威克裡夫知道,這將是他那把傳國寶劍最後一次散發輝煌,在屏障耗盡之後,那把從剛鐸時代傳承至今、代表著西線人類開拓軍的聖物也就到了使命的盡頭。
但他對此已無悲無喜,而且他本身也再用不到那把長劍了。
這位人類國王的右手空空蕩蕩,整條手臂都已經消失不見,治療魔法封住了傷口,但也只是封住了傷口。
混亂的嘶吼與令人不寒而栗的呢喃聲在整片大地上回響著,畸變體軍團如潮水般從要塞的廢墟周圍湧過,最後的士兵和魔力耗盡的法師們依靠在坍塌傾頹的牆壁之間,他們眼中早已沒有了任何表情,剩下的只有純粹的麻木。
威克裡夫知道,那些從廢墟外面洶湧而過的怪物們其實知道自己的存在,而如果它們集中起一股力量,自己依靠透支聖劍撐起的這道屏障其實也並非堅不可摧——如果那些怪物還是一群無智生物的話,它們一定會在本能的驅使下這麼做的,但此刻它們卻只是從廢墟周圍洶湧而過,仿佛對這片殘垣斷壁中最後的幸存者視而不見。
這只能說明,這些怪物背後的指揮者們已經不在意這一小簇黑暗中的微光——廣袤戰場上僅存的百十來個人類根本毫無意義,集中力量去攻擊這裡的屏障只能拖慢整個軍團的腳步,那些怪物背後的指揮者只需要維持這裡的圍困局面,等待屏障耗盡即可。
這裡的戰鬥結束了,黑暗中的幸存者只是在慢慢吐出最後一口氣而已。
“陛下,”一名瞎了一只眼的軍官突然打破了沉默,“請下命令吧,我們衝出去,您或許還可以……”
威克裡夫抬起僅剩的左手,嗓音低沉地打斷了軍官的話:“撤退已無意義,也沒有可行性,我們沒有守住這條線,後方的土地已淪為畸變體的巢穴——繼續在屏障中恢復體力,能恢復多少恢復多少,等待屏障熄滅,我們衝出去,能殺多少殺多少。既然死亡已成定局,那便死得其所。”
軍團沉默著看著自己的國王,幾秒種後他輕輕點了點頭,表情肅穆地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但一名士兵突然抬起頭來,有些困惑地看向了黑沉沉的天空:“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只有那些怪物惡心的嚎叫……”另一名士兵嘟囔著說道,“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聽到。”
“不是,我確實聽到了,從天上傳過來的……”之前開口的士兵站了起來,抬頭透過破裂的牆壁看著遠方的天空,“真的有什麼聲音……你們看,那邊好像亮起來了!”
低沉的嗡嗡聲確實正在從天空傳來,連正在思考問題的威克裡夫也聽到了那異常的動靜,他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詫異地看向天空,想要尋找聲音傳來的方向,但還不等他的視線聚焦,一陣尖銳的呼嘯聲便驟然撕裂了這個寒冷的冬夜。
一團火光從遠方的天空墜下,呼嘯著墜落在“法爾姆”要塞外的開闊地上,轟然巨響之後,一片火海騰空而起!
威克裡夫瞪大了眼睛,在他黑色的眼眸倒影中,流星火雨從天而降。
接二連三的火球從遠方的天空墜落下來,中間還夾雜著白色的巨大光團,前一刻還黑暗寒冷的夜幕竟陡然間亮如白晝,那些火球點亮了黑暗,也物理意義上地點燃了整片山口曠野——在這片土地上僅存的守衛者們眼前,那股無可阻擋的“黑潮”竟然一時間被來自天空的火雨和光團阻遏了下來!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在黑暗的夜幕中,兩座如宮殿般巨大的、被微光護盾籠罩的鋼鐵堡壘從雲層中穿了出來,它們中的一座沿途潑灑著流星火雨,另外一座則在邊緣安裝了無數巨大的符文陣列,聖潔的白色光團不斷墜入大地,讓那些來自廢土的黑暗怪物如霧般氣化升騰,在大火力“清障”之後,大量體型較小的戰機開始向地表俯衝、投彈,轉瞬間便清理出了一片極為寬廣的區域,緊接著在威克裡夫驚愕而茫然的注視下,那座可以釋放出聖潔光輝的浮空堡壘竟開始向著大地降落——
在另一座空中火力平台的掩護下,那堡壘落在了“法爾姆”要塞的廢墟旁邊,開闊平整的土地上仍有許多畸變體在行動,但它們羸弱的反抗甚至沒能損傷到反重力堡壘側面的鋼板,成百上千的怪物直接被壓死在堡壘下方伸展出來的支撐結構下,或被散熱柵格中噴出的灼熱氣流烤成焦炭。
下一秒,經文布幔突然被教堂頂部的機械裝置升起,銘刻著聖潔禱文的裝甲附板也向兩旁滑開,教堂的基座中伸出了一個又一個黑洞洞的噴射口,聖潔的火焰噴湧而出,四周那些剛剛重新聚攏起來的、從之前轟炸中幸存下來的畸變體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化作了無盡烈焰中的柴薪。
“咚!”
一聲巨響在夜空中響起,教堂沉重的鋼鐵大門打開了,一名全副武裝的白騎士從中踏步而出,在他身後是同樣裝甲厚重的白騎士與手持戰鬥法杖的戰爭修女們,又有炮塔上懸掛著經文布、履帶護板上銘刻著聖光禱文的重型坦克從教堂兩側的“聖潔武庫”中轟然駛出,這些在黑暗中登陸法爾姆要塞的醫療人員踏上地面,威克裡夫聽到了一個渾厚沉悶的聲音從他們中傳來:
“醫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