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早該想到,跟提爾這個鹹水魚廢話再多也不如讓她吃一口“小點心”有效,看到提爾一臉興致盎然的模樣,他就覺得剛才那一堆口水全都浪費了。
但是也沒差,過程並不重要,只要這條鹹水魚願意幫忙就好。
驗證型的虹光裝置是一種體積相當巨大的武器,而且比起其本身的巨大體積,虹光裝置所需的配套能源模組更加令人頭大,按照卡邁爾提供的技術報告,虹光裝置需要長時間穩定供應能源才能夠有效運轉,而目前各類魔晶軌道炮所用的魔力電容器都達不到這個要求,這就決定了一台虹光裝置要麼建造在固定的魔網上成為固定炮台,要麼就得“拖著”一大片魔網上戰場,而以目前塞西爾的運輸技術,要從陸地上運輸虹光裝置到前線並保證它能開機是很困難的。
並不是說辦不到——零零碎碎分批把零件送過去然後在戰場上施工也是能搞定的,但那所需的時間就太長了,不符合高文“短時間內拿下磐石要塞”的要求,而且有那種慢悠悠組裝虹光裝置的功夫,菲利普用魔晶巨炮慢慢轟應該也能把要塞城牆給轟開,這樣一來新式武器也就完全失去了出場的意義。
最佳選擇是用船,利用白水河這條天然航道直接把虹光裝置送到磐石要塞腳下。
在任何情況下,大型貨船的運輸能力都是遠勝於陸地交通工具的,而且船只本身的體積夠大,也便於在內部安裝各種魔法機構,再加上通過河道運輸,高文構想中利用白水河的河水來給虹光裝置降溫的方案也更便於實施,所以不管怎麼看,水路運輸都是最佳方案。
事實上即便沒有“虹光裝置”,高文也早就在安排建造屬於自己的水面戰鬥力量——在白水河上殲滅培波伯爵的軍隊之後,他便繳獲了一批南方貴族的“戰船”,然後安排了一批工匠和魔導技師去嘗試對那些船進行現代化的改造翻新——他並不是沒想過造一批新的出來,只是造船實在是個技術活,他本人上輩子當鍵盤俠積累的那點書面知識還不夠造出實際可用的現代化船只,而這個世界現有的造船技術則經歷了嚴重的技術斷代和倒退,能招攬到的造船工匠最多也只能造出和“培波艦隊”的船只同樣等級的內河艦船,所以他不得不選擇在己方繳獲的戰船基礎上進行現代化改造,一方面節約時間節約成本,一方面則是進行技術積累。
但那些船只的改造還沒完成——甚至最近還遇上了動力方面的技術難題。
磐石要塞已經開戰在即,他沒有時間等自己的戰艦慢慢改造完,所以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來找領地上現成的“水運專家”來幫忙,提爾自稱為“潮汐大師”,她在這方面應該是值得信賴的。
當然,本著謹慎穩妥的行事風格,高文也沒把全部指望都放在提爾身上——萬一這條鹹水魚打定了主意要在水池子裡睡到地老天荒,他也有備用方案:大不了再多給菲利普撥幾門巨炮,還怕打不開磐石要塞的門?
磐石要塞的魔法護盾再強,也扛不住重型火炮連續不斷的轟炸吧。
在承諾幫忙,並且再三確認了自己真的有小點心可吃之後,提爾的興奮勁隨之慢慢退去,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睛裡再次浮現出困意:“話說你們還有事不?要是沒事的話我繼續睡覺了……等我睡醒了再去碼頭……”
高文看了這個已經開始慢慢在水裡下沉的海妖一眼,突然還就真想起一件事來:“對了,還真有件事——風暴之子又在跟海妖打仗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啊?又打起來了?”提爾冒著泡又從水裡浮上來,一臉萌圈,“這個時節不是群星歸位剛過去沒多久麼?我的姐妹們應該都在海床上消食才對……我們不去挖大魷魚,也不去風暴之子的島礁附近轉悠,那幫腦子壞掉的人類還發什麼瘋?”
高文看著提爾那發自肺腑的困惑表情,眉頭微微皺起來:“這麼說,你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當然不知道,”提爾晃晃腦袋,“我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待著呢,哪知道深海的事——不過話說回來了,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高文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敷衍著說了一句,隨後他注意到提爾那一臉淡然的模樣,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不擔心老家的情況麼?”
“沒什麼可擔心的,那些風暴之子卷不起什麼大風浪,海洋是海妖的,”提爾隨口說道,接著打了個哈欠,“而且從這裡游回去要好遠的,我還是多攢攢體力好了……等什麼時候我有勁了……再考慮回去看看……”
看著這個鹹魚精的模樣,高文就覺得這家伙這輩子都不一定回得去了。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跟琥珀一起轉身離開了提爾的水池,但在兩人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一陣水聲又突然從水池中傳來,海妖小姐扒在水池邊沿,看著高文:“啊,我剛才想到一個可能……”
高文轉身看著她:“什麼可能?”
“無盡之海被魔力風暴籠罩,海上是最先能夠觀察到魔力變化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受到魔力影響的地方,”提爾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那些風暴之子在海上已經太長時間了,或許……他們能夠感受到魔潮將至。”
高文的表情變得嚴肅,在嚴肅地沉默了半分鐘後,他才對提爾微微點頭:“多謝你的提醒。”
提爾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水池子裡擺了擺手,隨後上身一仰向後一倒,繼續用那種囂張跋扈的睡姿翻著肚皮泡在水裡開始睡覺。
離開提爾的房間之後,琥珀才忍不住嘟囔起來:“魔潮,魔潮……要是這種東西不存在多好……每次有人一提醒,我都感覺渾身發毛的。”
“習慣了就好,我們當年離魔潮更近,”高文淡然地說道,“不管魔潮怎麼來,人只要還活著,日子就還是得照常過的。”
“行吧,就像你常說的那樣,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呢——你這麼大個肯定能頂很久,”琥珀的耳朵抖了抖,暫且把魔潮的事情放到了一邊,“我是困得不行了,今天沒別的事了吧?”
“今天沒事了,”高文點點頭,“不過明天有事——你和我一起去一趟葛蘭領。”
在大軍出征之前,是時候大張旗鼓地去“接收”葛蘭領了。
……
高文?塞西爾的軍隊開進了葛蘭領。
旗幟鮮明,盔甲明亮的塞西爾戰鬥兵在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便進入了葛蘭地區,並很快將塞西爾的旗幟插在裂石堡的城牆上,在這座位於陡峭山崖頂端的城堡中,緊張不安的侍從和家臣們終於等到了這場“貴族戰爭”的“最終結果”——他們迎來了這片土地的新主人。
至少在那些不清楚全部真相的普通人眼中,事實是如此的。
自從這場徹底改變南境局勢的戰爭爆發,領地的女主人下落不明之後,裂石堡裡的人就逃跑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人在管家的強力控制下倒還維持著城裡的秩序(當然,這中間少不了安插隱藏在城堡裡的軍情局干員和鋼鐵游騎兵們的幫助),但相對穩定的秩序之下隱藏的卻是彌漫在整個領地上的緊張情緒。
對於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貴族聯軍慘敗的消息就是一個噩耗,這意味著他們很快就會成為塞西爾的俘虜和奴隸,土地會被劫掠,財富會被洗劫,而至於洗劫何時到來以及進行到什麼程度,則完全取決於那位“暴怒的老祖宗”什麼時候會騰出空來。
現在,那位老祖宗看來是騰出空了。
但他們所擔憂不安的“洗劫”是注定不會到來的。
身穿鎧甲的高文以威風凜凜的姿態進入了裂石堡,回憶起自己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惴惴不安的葛蘭家臣和僕役,他就忍不住偷偷搖頭:羅佩妮?葛蘭顯然不可能把她和塞西爾的秘密盟約公之於眾,這座城堡裡的人到現在還不知道其實他們的女主人壓根就是跟塞西爾站在一起的,自然也想不到塞西爾人根本不會動他們一絲一毫的財富。可惜哪怕到了現在,高文也不能對城堡裡的大部分人解釋這一點,而且他還要完全控制住整個城堡,甚至控制住整個葛蘭領,以防止塞西爾軍隊進入領地之後真正情況的細節流露出去。
雖然磐石要塞裡那幫傳統貴族幾乎可以說沒有什麼情報系統,但他不能允許絲毫意外出現。
只是這微妙的緊張局面……著實有點讓人哭笑不得。
但好在他也不甚在意這些,在領著士兵進城,做了一些表面功夫之後,他就來到了城堡深處,來到了那間有著大窗戶的房間門口。
守在房間門口的女僕和高文有過一面之緣,但上次見面的時候高文還是城堡的客人,這次見面他卻是以“征服者”的姿態站在這裡,女僕難免緊張起來,她如臨大敵地看著高文,努力鼓起那一點點勇氣,似乎是想守護自己的小主人——但這點勇氣在高文開口的時候就幾乎要跑光了。
“打開門,”高文說道,“我是來看帕蒂的。”
“……小姐在休息……”
“別緊張,”高文微笑起來,“我是帕蒂的朋友。”
守門的女僕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此刻房門卻從裡面打開了,另外一位負責照料帕蒂的貼身女僕從裡面走出來,略有敬畏地看了高文一眼:“小姐想見您。”
高文點點頭,在邁步走入房間之前,他贊許地看了守門的女僕一眼:“你很勇敢。”
房間裡,帕蒂正坐在她那張特制的椅子上,曬著一天中最燦爛的陽光。
她的氣色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要好很多,顯然皮特曼幾次前來給她進行的治療都卓有成效。
“是高文叔叔!”在看到高文的一瞬間,這個小姑娘就興奮起來,她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努力支撐著腦袋,還晃動著唯一能夠活動的手臂,“你來看我啦!”
高文來到帕蒂面前,微笑著彎下腰:“約定好的,我會來看你的。”
小姑娘顯得很高興,這間充滿陽光的房間仿佛和外面充斥著緊張情緒的城堡是兩個世界,在這裡,戰爭的陰雲仿佛一刻都沒有出現過,帕蒂興奮地跟高文說了很多話,到最後才問道:“高文叔叔,媽媽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很快了,”高文蹲在小姑娘面前,笑著說道,“我這次就把她接回來。”
小姑娘的腦袋顫抖著,她是在點頭,只不過並不能很好地控制點頭的幅度:“哦,我有點想她了。”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高文輕輕碰了碰帕蒂的頭發,他不敢太用力,生怕傷到這孩子,“你知道嗎,其實你的媽媽就是在跟我打仗的。”
“我知道啊,”帕蒂說道,然後停頓了幾秒鐘,那留著傷疤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小小的、狡猾的笑,“但是……叔叔你其實是媽媽的朋友吧?叔叔你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隨後他站起身,和帕蒂道了別,離開房間來到走廊上。
那位忠心耿耿服侍羅佩妮?葛蘭,在女子爵“下落不明”之後維持城堡秩序的中年管家站在走廊上等著他。
“我聽羅佩妮說過,你是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