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楚雲升與火蟲開戰的時候,雪域使的部下就被全部清理出去。
後來楚雲升一走,火蟲也撤得干干淨淨,現在,從裡面又出來一個“載殼人”,不用腦袋想也知道出來的會是什麼恐怖的“東西”?
雪域使的反應速度還是很快的,隨時准備啟動尊上的第三個寶物,但面對這個已經跑出來的“載殼人”——這個恐怖的“東西”,它依然壓力空前,不敢擅動。
它不動,它對面的“載殼人”也不動。
面對一個攜帶著即便不用靈蘊也能感覺到危險的物體,並且本身也是接近巔峰的源門生命,主動被假靈反向封完全封閉的“載殼人”,首先想到這是楚雲升的一個圈套,一個真正抓住與控制住它的圈套。
它高度地警覺,捕捉對方的任何一個細節,絲毫不動。
雙方立即進入仿若對峙般的繃緊狀態之中,激戰更是仿佛一動便將完全觸發。
對視與對峙,氣氛越來越緊張,壓力越來越大。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雪域使和“載殼人”好像是各自被對方使了嵌套式定身法一樣,你不動我就不動,我不動你也不動,你不動我就不動......
時間過得極慢,雪域使的壓力越積越大,它從未獨自一人承受如此大的壓力——這可是一個靈啊!
還近在咫尺!
但是靈幾乎是所有生命的噩夢,雪域使也不例外。
一個被卡住的靈,和一個跑到外面活蹦亂跳的靈,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以前,它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其他靈,不但遇到過,還與族人一起浴血奮戰過,但那時候有尊上,尊上在,尊上的背影,便是它恐懼的壁障。
這是它第一次以域使的身份,獨立率領艦隊執行任務,便遇到了其他域使可能一生都遇不到的狀況!
這一切,便更加地證明了它對左旋前儲的判斷,若不是遇到左旋前儲,絕不至於此。
看看,這個星系裡,都有幾個靈主了!?
哪個域使一生能遇到過一次這樣的狀況!?
哪個域使一生能夠直接與一個靈狹路相逢!?
漸漸地,“年輕”的雪域使在這場漫長的對峙中,從心理上完全地輸給了活了不知多久的“載殼人”。
它在空前的壓力下,再也無法支撐下去。
它估計這個靈一定是左旋前儲放出來的,所以,巨壓之下,它先動了,鬼使神差地解釋道:“我是左旋前儲的部下......”
說完,它很恥辱,很難受,因為這句話,很快就會傳遍整個行星系。
“載殼人”也動了,從雪域使身邊蹦跳過去。
它甚至都不用聽雪域使說什麼,僅從對方的舉動上便可以判定對方——完敗。
雪域使帶著深深的恥辱之心,進入神殿。
如果它真的是新艦的源門,而浮尊者又巧合在這裡,浮尊者一定會以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教導”它:這根本就不算什麼,按照拔異的話講屁都不算。
一個源門,竟然有恥辱之心,那才是真正的恥辱!
然後,說不定,浮尊者還會為了顯擺自己而故意感嘆地感慨道:受靈主保護而成為源門的生命,和它們這些獨自掙扎於星空,經歷萬死才活到源門的生命,是完全不一樣的......
可惜,浮尊者不在這裡。
雪域使進入神殿,“載殼人”卻沒有離開神殿太遠。
它看到一片遼闊的土地上,無數綠葉的土地中,一個載殼人仰頭望向神殿上方的星空。
好像,已經就這樣望了很久了。
它覺得這個載殼人站的位置不錯,望向天空的角度正好。
於是,它也蹦跳過去,站在這個比它大的載殼人旁邊,也望向星空。
一大一小兩個載殼人,各自望著各自的星空,並無任何交流。
雪域使出來了,擔憂地看了大載殼人一眼,最終還是又走了。
許久許久之後。
大的載殼人綠葉上漸漸浮現出極為精美的一個“點”符號。
它仿佛終於醒過來一樣道:“我似乎明白了。”
小載殼人難得開口道:“你明白什麼了?”
大載殼人淚流滿面卻又矛盾**靜地說:“死亡。”
小載殼人便又說了第二句:“我還沒明白。”
之後,小載殼人便不再說第三句。
大載殼人走了,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裡,它所過之處,遼闊的土地上,一個個綠葉浮現出一個個精美的符號,起初只是一點點地,猶如溪流,很快,便似星火燎原一般,無數精美絕倫的符號彙聚如浩瀚長流,飛向它......
小載殼人依然望著星空,它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它的問題——只要楚雲升不將封住它的反向封轉移走。
它主動地被楚雲升完全封住,它便如同不是一個靈,它的靈蘊一起被封在裡面,便絲毫不減!
......
楚雲升本體返回新艦,進入信息世界,立即得到幾個消息。
首先是襲擊者拒絕給契約,交涉失敗,也未給原因。
其次是巋靈主倒是沒有直接拒絕,只發來回復,說它現在只有一個契約。
戥它們已經判定,巋靈主會給意意斯一個契約,所以巋靈主發來的回復意思可能很明確:是繼續意意斯的“背叛”,還是中止?
最後,是剛剛獲得不久的信息,來源還是襲擊者和巋靈主,緊急詢問降臨點星球上,是否有至少頂級靈進行某種強行的未知方式降臨?
戥也不知道楚雲升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要等楚雲升回來再一並回復襲擊者與巋靈主。
“回復它們,沒有頂級靈。”楚雲升沒有提意意斯的事情,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楚雲升將本體交給新艦,馬上就要再度出發,以卓爾人改造體再次返回降臨點星球。
他和被卡靈的事情還沒有結束。
火蟲重新覆蓋在新艦上,對楚雲升卓爾人改造體再度離開,毫無反應。
楚雲升息體飛行到半路,降臨點星球上,黑夜的一面,無數光點漸漸點亮整個黑暗半球的壯觀景像終於到達他的息體。
很快新艦也觀測到了,戥停下所有工作,下令全艦進入最高等級戰備狀態。
楚雲升立即又掉頭返回新艦。
沒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之前,隨時可能面臨來自降臨點星系的本身巨大危險。
“是載殼人!”
戥將三大族反復分析與判斷的信息發向已經掉頭的楚雲升。
如果僅此,楚雲升仍然需要回去。
戥馬上又發來一個信息:“雪域使已經下去了,應該不是戰爭機器的問題。”
降臨點星球上。
頭頂上浮現“點”的載殼人已經跨越了黑暗與白晝的交界線。
它停止加速,與星球自轉同步,身體卻開始升空。
白晝與黑夜兩個半球,無數精美絕倫的符號從大地,從荒野,從村莊,從城堡,從奴隸主們的王庭浩瀚地向它飛來,彙聚,展開,重構,延伸......最終,證明,證明,證明......!!!
速度極快地證明!
浩如煙海的等式、不等式......飛快地被一道道證明!
從一角而全息地證明整體。
數學首先被證明,其次也許才是物理、化學、生命學......
在“點”載殼人的上空,數學還在繼續證明,浩如煙海的公式壯麗地飛滿天空!
很快,凝枳種族已經看不懂了,載殼人的上空卻還在飛一般地證明。
證明,證明,證明!
仿佛永無止境。
行星系內,一個接著一個星空種族開始看不懂,一個個星空種族的數學被無情地踩在了腳下。
那一道接著一道超出它們數學知識總量外的優美公式,讓它們瞬間仿佛成了降臨點星球上的奴隸載殼人。
但是當證明超越它們一個層次之後,它們看到的便是無意義的亂碼。
它們能看到的僅僅是從它們最高能理解的層次再向上一層,而之後更上一層的證明,則是由下一層為基礎,全息而來。
它們看不懂上一層,便無法看到全息的上上一層,看到的僅僅是無意義的亂碼,僅僅表示這證明還沒有結束。
證明還在繼續,速度越來越快!
瘋漲!
終於,一道公式超越了新艦。
證明的速度開始變慢。
但依然一道接著一道地出現,每一個都精妙絕倫。
戥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些同樣不可思議的公式,想起本族數學史上的一個個前輩,感慨萬分,那每一道公式,只有它這樣的種族才知道出現時會有多麼的輝煌與偉大,以及,背後的恐怖代價。
載殼人上空,證明的速度越來越慢,但每一道的出現,仿佛都有穿透星空般的震撼力量!
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慢到新艦看到的也終於是亂碼。
慢到三大族試圖記下這些亂碼,但又發現毫無意義。
慢到雪域使終於出現在“點”載殼人的上空。
雪域使本體淹沒在無窮盡的數學之中,它調集源門力量,只要一擊,就能將“點”載殼人立即化作塵埃。
它卻遲遲沒有打下去,不知道是它背後的凝枳瘋狂地試圖阻止它,甚至是苦苦地哀求它,還是因為這個載殼人是它親手種出來和教導出來的?
它並不知道,僅在這一瞬,星系之中,除卻它自己的部下,幾乎所有星空生命的最強武器都對准了它,包括新艦和襲擊者。
它可能一瞬間就被星空蒸發。
它也不知道,楚雲升早已經果斷地放棄那具全新的卓爾人改造體,不惜耗費黑氣,直接從氣泡,入侵到一個載殼人零維,已經位於它下方不遠的地方,注視著它。
雖然已經沒有生命能夠看懂那些亂碼,但所有星空生命都希望看到能夠繼續證明下去,那是所有星空生命的希望!
雪域使萬分猶豫,看著“點”載殼人,終於嘆息一聲道:“為什麼?”
“點”載殼人依舊平靜,卻又帶著敬意道:“師尊,對不起,我想知道為什麼死亡。”
雪域使回答不上來,它即便再笨,此時也明白,這並不是尊上導致的,冰說的“死亡”原因,它便無從知曉。
它只能說:“你會死的。”
“點”載殼人平靜地道:“我知道,但是,師尊,可以讓我做完嗎?”
雪域使沉默許久,許久,許久。
許久到足夠“點”載殼人需要的時間。
亂碼出現的速度越來越慢,慢到每出現一個亂碼都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仿佛當初在推定它的時候,用去了億萬年的時間。
終於,一道亂碼公式被反復證明了無數次,再也證明不下去了,煙消雲散,所有數學證明一起消失一空,只剩下深深的無奈。
“點”如斷線的風箏一樣自由下墜。
雪域使接住了它,它奄奄一息地道:“師尊,對不起,我違背了您......”
它努力地最後望向星空,悲涼地道:“師尊,您說得對,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更好......我們真的只是工具,真的只是工具,只是工具......”
雪域使忽然有些絕望,不知是絕望於冰,還是絕望於自己,它試圖向左旋前儲,向巋靈主,向襲擊者,甚至向剛剛從神殿跑出來的被卡靈,無助而卑微地向這些靈們求助:
“可以,可以賞賜我一個契約嗎?可以賞賜它一個契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