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之地光輝璀璨。
易一襲青袍,續接的誅天槍刺破黑暗,比永恆烈陽還要熾盛的槍芒照耀大千,驅散一切腐朽與破滅氣息。
黑霧退散,裸露出偉岸而腐爛的破滅真身,這些來自時空主藤上的破滅生靈形態各異,有的像是獅子,卻生有龍尾,滿身黑色龍鱗,頭頂卻長著雪白的獨角,有的形如八爪魚,一根又一根血淋淋的觸手上,吸附著一方又一方枯竭的大世界,可以聽到詭異在哀嚎,亡靈在囈語,還有的像是蟾蜍,卻滿身猙獰的倒刺,有腐爛的翅膀舒展,長滿了墮落的天羽……
那些比星辰還要龐大的灰白色眼球,流淌的俱是枯黃的屍水,那是七頭成熟體在哀嚎,這是遠古末年以來,他們遭受的前所未有的重創,他們采擷了時空主藤上大大小小多少世界的破敗造化,方才進化成了成熟體,現在腐朽與破滅源根湮滅大半,幾乎將他們打回成長體。
“易!”
那堵至暗黑山怒吼,此刻也顯露出真身,竟是一條龍鱗腐爛,長滿了膿瘡的黑龍,頭頂無數粗大的龍角交織,像是在構築一方神秘的黑色冠冕。
相比於其他七頭成熟體,這條破滅黑龍氣息更加可怖得多,龐大的龍體蜿蜒,天陽在其身下都如碎石般不起眼,但此刻,其一只足以覆壓無垠星海的龍爪,卻生生缺失了一截,有刺目的槍痕留駐,難以驅逐。
轟!
而回應他怒吼的,是如永恆戰鐵鑄就的誅天槍,在易手中化作一道絢爛的光,伴著無盡歲月裡,古今先賢,無數人族的戰意洪流,他只身立在黑霧區,截天斷地,殺向八大破滅生靈。
堅固如諸世之外,被混亂的規則秩序淬瀝無盡歲月,此刻也快要被打碎了,不得不說,被亙古戰意洪流續接的誅天槍強得離譜,哪怕是半只腳邁入了究極體的破滅黑龍都被壓制住了,那槍芒璀璨灼燙,至陽純和,腐朽與破滅根源都抵不住,尤其是其他七頭成熟體,他們並未觸碰到究極領域,誅天槍於他們而言,就是催命的符。
四大神王眸光熾亮,卻又沉默不語,老神王的父親強得離譜了,破滅生靈中的成熟體在其面前都暗然失色。
天地清明,黑霧被逼退,唯有一人一槍,像是凝固了永恆,還有在那一襲青袍背後,兆億計的身影,每一個人都輝煌燦爛,那一只又一只手掌伸出,落到誅天槍上,這一刻,那一襲青袍與誅天槍合一,與歷代人族先賢英烈的身影重合。
轟!
誅天槍爆發,破滅黑龍瞬間毛骨悚然,感受到來自腐朽與破滅源根的戰栗,這一槍或許不能殺死已經半只腳邁入究極體的他,但其他七頭成熟體,一定擋不住。
這一槍,直接橫貫了整個世外之地,一襲青袍橫空而過,跨越時空山海,相比於此前,這一槍並不盛烈,也沒有比永恆烈陽更刺目的槍芒,但卻裹挾著亙古不朽的戰意,那是一縷戰輝,源自歷代人族先賢,是他們的骨血埋葬在歲月裡,化為薪柴,點燃的這跨世的一槍。
轟隆!
破滅黑龍扶搖而起,腐爛的龍體迸發出至強的腐朽破滅之力,竟直接撐破了一角世外之地,時空河水如決堤的汪洋,自古往今來傾瀉而下,一口破爛的灰色大鐘再現,橫亙在這一槍前,與此同時,一口光怪陸離的洞口,在諸世盡頭浮現,無數時空裂紋生衍,瀕臨崩潰的邊界。
轟!
震動諸天的巨響,破爛的大鐘被一槍洞穿,再次炸開,只是這一次碎得很徹底,那灰色的鐘體碎片,很多都直接化成了虛無,那如蛆蟲般的破滅符文也成片地熄滅,破滅黑龍咳血,寧可拋棄自己蛻變中的准究極兵器,也不敢硬接這一槍。
太快了!
這一槍凝固永恆,也劃破永恆,點燃一切腐朽與破滅,化為重生的星火,最後一刻,破滅黑龍只來得及以龍尾裹住六頭成熟體,剩下的一頭形如天蟬,背負著十二對腐朽天翼的破滅生靈,哪怕震破了天翅,掀起了無窮時空亂流,截斷了諸道,隱入末法之地,也躲不開,避不過。
轟隆一聲,這一槍自它的眉心貫入,撕裂十二對腐朽天翼,生生釘在了時空長河上。
不用說背負在它身上的數頭成長體的腐朽生靈,在這一槍臨身的瞬間,就蒸發殆盡,失去了留在這世間的一切痕跡。
光怪陸離的時空蟲洞湮滅,在那頭准究極的破滅黑龍沒入其中的一瞬間就崩塌了,事實上,並非是跨越時空天塹而至,臨時開辟的時空蟲洞存在上限,這樣竭力出手,對於尋常成熟體或許不算什麼,但身為准究極生靈,從硬接下易第一槍時就明白,此行無法維系太久。
然而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落幕,作為游蕩在時空主藤上的破滅種族,在一方沒有孕生究極生靈的諸天內,吃了這麼大的虧,還是古往今來第一次。
破滅天蟬被永久留下了,要知道,就算是遠古末年,整整一個紀元裡,也不過有幾頭成熟體隕落,而身為准究極生靈,違禁動用了究極之力,在一個紀元內,更是與究極體無緣。
世外之地一片寧靜。
此刻,在蘇乞年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一襲青袍的璀璨身影,那是亙古的戰輝籠罩其身。
青衣少年早已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老大,自從跨越時空來到這浩瀚星空,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態,他映照過很多次未來,但從未映照出這般輝煌的身影,鎖天一脈這位老祖宗,在星空中號稱諸天禁忌,現在看來,的確名副其實,天上凡間,都無人能質疑。
因為就連四大神王,都在仰望其身,那戰輝繚繞的身影,像是在為神王延伸想像之地。
而相比於白帝灼燙的目光,其他四位唯一真神,雖然一樣心神激蕩,卻也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因為那可是一位前所未有,無法想像,來自人族的不世強者。
這意味著什麼……若是換做是一代神王,也不會例外。
只是,這位一槍釘死了一頭成熟體,為什麼不繼續出手,以這位的偉力,那時空蟲洞崩塌的一瞬間,若是再刺出那輝煌的一槍,未必不能再帶走一頭成熟體。
卻見那一襲青袍抬手虛握,那釘死破滅天蟬的誅天槍自時空長河上拔起,掀起清蒙蒙的時空浪花,回歸世外之地,與此同時,那亙古戰意續接的永恆槍身,也一寸一寸,消散成點點星火,穿透兩界壁壘,墜落浩瀚星空,化成一片又一片璀璨星河。
半截誅天槍入手,那一襲青袍緩緩轉身。
這一轉身,對於蘇乞年而言,只是相隔了數十年,但對於老神王而言,卻足足跨越了兩百多個紀元,無盡歲月裡的日日夜夜,他立在半截天柱上,一樣凝望著那石像的背影,卻始終無人轉身。
“師父。”蘇乞年低語,感受到這父子二人之間復雜的情緒蔓延。
“你,長大了。”雖有亙古戰輝繞身,但易的語氣,寧靜中卻透出一分蘇乞年未見的生硬。
老神王眉眼滄桑,沉默數息後,回應更加生硬,悶聲道:“已經長老了!”
即便是以四大神王見慣了天界風雲變幻,歲月輪轉,滄海桑田,此時也不禁有些尷尬,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樣的場景,委實是亙古未有,一代天帝的老父親,這怎麼聽著,老神王心中都有不小的怨氣,見證這樣一幕,日後真的不會被清算嗎?
對於老神王的回應,易沒有解釋什麼,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這位即便孤身一人獨對八大破滅生靈,也面不改色的不世強者,此刻卻輕嘆一口氣,一襲青袍微漾,似乎映照其心湖,同樣泛起了點點漣漪。
老神王也沉默不語,這因為剛剛一戰,破敗不堪,時空裂縫交錯的諸世之外,此刻陷入了詭異的沉靜中。
白帝心中默念佛號,這真是讓人揪心,氣氛太沉凝了,不是壓抑到窒息,而是尷尬到窒息。
這時,易的目光微轉,落到了蘇乞年身上,一如往昔的溫潤目光,令蘇乞年感到異樣的心安,但他也沒有忘了,那頭破滅黑龍說過,這只是師父的一道神念,並非是真身,此刻他有太多的東西想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在時空主藤等你。”
看那一襲青袍朝著蘇乞年輕輕頷首,就算是四大神王,也不禁看蘇乞年一眼,去往時空主藤,需得徹底超脫於時空天塹之外,而無盡歲月以來,駐守時空天塹的歷代道祖中,真正擁有超脫之力的也不是很多,而超脫於時空天塹外,也不是直接就涉足了時空主藤,這其中的凶險,就算身為神王也所知寥寥。
而就在易說完這一句後,他繞身的亙古戰輝,也隨之消散,一道又一道偉岸的,或是平凡的身影再現,在時光中頷首,而後遠去,那一襲青袍微微躬身一禮,而後松開了手中的半截誅天槍,任由其墜落,刺穿兩界壁壘,墜落人族星空。
鏘!
隨著半截斷槍重新沒入那青黑色山牆前的土泥中,鎖天一脈祖地,老老少少,無數人笑著笑著,眼淚流下來。
諸世之外。
恭送亙古歲月裡,歷代先賢英烈的身影遠去,那一襲青袍也隨之虛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