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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脈,中央之地。
這是一片古老的廢墟,生靈塗炭,不見半點生機。
一身青色蠶絲道袍,凌通盤坐在這片廢墟之上,他周身氣息不滅,一方小世界籠罩數丈之地,他於小世界中沉沉浮浮,仿佛亙古不朽的神祗,小世界之力縈繞全身,陰陽二氣流淌,彼此交織,漸漸生出一種交融的跡像。
倏爾,虛空扭曲,一襲黑袍邁步而出,立在前方。
猛地睜眼,小世界回歸元神懷抱,凌通起身,平靜道:“六天前輩有空來找晚輩,難道是來看晚輩的笑話嗎?”
六天魔皇搖頭道:“凌通小友誤會,本皇也知曉,那一門《天魔轉生訣》令小友曝露,這是本皇種下的因,但凌通小友又如何不知道種因得果呢?”
“種因得果?”凌通目光有些古怪,看前方的一襲黑袍,道,“魔族也相信佛門那一套?”
輕笑一聲,六天魔皇道:“天下萬法,殊途同歸,佛門有道理的東西,我魔族也會汲取,就如同你們人族有俗語,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我魔族自然也容納得下這整個天下。”
凌通瞳孔收縮,心中一驚,沒想到這六天魔皇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與修為境界無關,純粹是一個人的閱歷和眼界,這位魔族皇者活過了漫長的歲月,居然悟出了這樣的道理,凌通可以想像,其日後多半會變得比現在還要可怕無數倍。
此時,凌通有些後悔,將那門《天魔轉生訣》取出交給此魔,但這樣的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逝,於他這樣的強者而言,過往如雲煙,絕不會有半點眷念。
“六天前輩不妨直言。”
“爽快。”六天魔皇輕笑道,“正月十五,本皇將奪取武當三瘋道人傳承,想請凌通小友相助。”
天命傳承!
凌通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位六天魔皇居然膽大包天到達了這樣的地步,武當歷代三瘋道人,都是這天下有數的天命宗師中的佼佼者,至少可以排入人族前十之列,武當准聖界也已經位列三轉巔峰之境,只差一步,便可晉升四轉,這位六天魔皇哪裡來的自信,要奪取歷代三瘋道人的天命傳承。
似乎早已料到了凌通的反應,六天魔皇平靜道:“如果本皇告訴凌通小友,當代三瘋命不久矣,差不多就在這正月十五,便要坐化歸天,這天命傳承,自然也要提前傳下。”
什麼!
凌通悚然一驚,天命坐化,這一代三瘋道人居然要坐化了,可是據他所知,這一代三瘋道人不過剛滿四百歲,距離天命大限的五百載,還有至少近百年光景。
“真以為本皇是那麼要封印的嗎?”六天魔皇冷冷道,“這一代三瘋道人早年本就受了暗傷,當年把握天命之時,更是遭了道傷,其常年隱居武當天柱峰金頂太和宮,就是要借助這朝陽初升,天地間至純陽和的先天純陽紫氣鎮壓道傷,並維持本皇的封印,這麼多年過去,其不說寸進,這壽元,也被磨得七七八八,天命又如何,凌通小友,這個世界很大,不要將目光局限於這彈丸之地,你恐怕未曾見過當年妖族那九位聖人,那一方聖界雖然已經殘破,但也不比這片玄黃大地小上多少。”
聖界!
凌通沉默下來,關於黑暗歲月,他當初執掌乾坤武庫,觀摩諸多秘典,還是知曉很多的,自然知道當初九位妖聖聯手,締造出來一方聖界,也正因為締造聖界,被初代漢天子等人族天命把握到了時機,與那位龍族先賢聯手,才將九位妖聖放逐,最終勉強擊破了那一方聖界,就再也無能為力,只能任其墜落在四海之地,化成了而今妖族的聖地,殘破的妖神山。
“我能得到什麼。”沉默片刻,凌通開口道。
“凌通小友果然干脆,”六天魔皇道,“屆時,青羊宮那位小神仙一定會出手,想來凌通小友也該知道,那個年輕人氣運非凡,身上多半有大秘,當日與那玄家神匠玄冶子聯手,鑄煉出來了名為龍舟的劫器雛形,這樣,只要凌通小友願意出手,除了那劫器雛形之外,那位小神仙,任憑小友處置。”
雙目微微眯起,凌通心中一沉,這個老魔當真是目光如炬,恐怕是洞悉了一些什麼,對於這樣的天命存在,他心存十二分的戒心,自然不會相信其所言,多半早有了諸般謀劃,若是他真的出手,稍有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
但對於那小神仙身上的一切,他是迫切渴望的,只是因為那劫器雛形,令他束手束腳,眼下這樣的機會,卻是不知道何時才能有,他明白這老魔一定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現身相見,多半自己此前的一些行蹤,也沒能逃過這老魔的眼睛,看來以後出行,要更加隱秘,天命之高比天更高,怎樣謹慎都不為過。
“好。”
凌通點點頭,他不會提什麼要求,因為不管是什麼要求,都會落入這六天魔皇的算計之中,屆時只能看誰的手段更高。
“與凌通小友做交易,當真心情舒暢,正月十五,本皇恭候。”
留下最後一句話,一襲黑袍便扭曲,融入虛空中,消失不見,凌通眼中流淌陰陽二氣,貫穿虛空壁壘,然而洞虛世界中哪裡有半點影子,這位魔皇堪稱深不可測。
“不過,真以為本座是可以隨意拿捏算計,正月十五上元節,就看誰能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冷笑一聲,凌通轉身邁步,就沒入虛空深處。
京道,長安,紫禁城。
皇宮大內靈山成林,這是屬於大漢皇家的准聖界,已經五轉輪回,蘊藏著莫大的偉力。
尚書房。
這一代漢天子一身明黃龍袍,臉色微冷,身邊,大內、總管隨侍左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道:“聖上是在看那位六天魔皇嗎?”
“不錯,”漢天子道,語氣沉凝,“這六天魔皇當初就是降臨的魔族中最為擅長合縱連橫,對於人心的把握更是鞭辟入裡,這一次他得到了那《天魔轉生訣》,還有似乎一枚不完整,未曾徹底成長的神胎,若說魔道之中,誰最有可能在這亂世成聖,不是那位獵神刀刀主,魔門之首,而是這六天魔皇。”
“聖上居然如此看重他。”
身邊,這位隨侍多年的大內、總管也露出幾分震動之色,哪怕他已經元神純陽,步入了絕頂之境,但涉及天命之秘,乃至更上一層的聖境,就是他也要仔細聆聽,並沒有論斷的資格。
“六天此魔並不簡單。”漢天子沉吟道,“便是當初降臨的一干魔族中,其身份地位也一直存在爭議,歷代三瘋道人坐鎮武當,真武七截劍陣磨蝕數千年,也沒能將其抹殺,而當初被封印的諸魔,諸鎮國大宗分鎮的皇者,幾乎已經隕落得七七八八,即便沒死,也只差數十上百年之功,不用說尚有掙扎之力,破陣而出,更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出來攪動風雨。”
大內、總管心中一動,道:“如此看來,此前那蜀山鎖妖塔之亂,准聖劍失竊,也是此魔在其中設計。”
很快,這位大內、總管又蹙眉道:“蜀山劍道堂皇,乃是正道之劍,與魔道根本不合,此魔盜劍何用,即便是喂養准聖界,也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來煉化,遠不如尋找天地靈物來得快,堪稱本末倒置。”
如漢天子,也輕吸一口氣,道:“這正是朕看不透的地方,我人族在這玄黃大地生衍的時間有記載的太短暫,上古部落時代發生了什麼,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記述,根本不能洞悉虛實,與這些妖魔相比,很大程度上,我人族的元神之路,當初也是借鑒妖魔之修行,直到後來我人族三聖出世,道祖立陰陽五行,儒聖立儒家浩然正氣,佛祖立佛道,加上那位劍仙望月,我人族修行,才有了一個粗淺的輪廓,至於大夏人皇,卻是異數,整個玄黃大地無盡歲月的氣運加身,才造就出來一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聖人,加上《人皇經》不知所蹤,而今卻是不可能了。”
大內、總管蹙眉,道:“那天帝城……”
漢天子輕笑一聲,行幾步至窗前,背手而立,背對著他,片刻後沉聲道:“天帝是天帝,人王是人王,無論是天帝還是人王,若有《人皇經》在手,便如在朕之手。”
……
這一天,正月十四,月朗星稀。
古鎮溱潼,喜鵲湖,青羊宮。
這一年正月裡,青羊宮早早包好了元宵,在十四這一天晚上便煮了滿滿一大鍋。
一碗元宵下肚,蘇乞年走出青羊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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