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忽然的安靜。
卡倫松開了手,整個人滾落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但雙眸,依舊死死地盯著隊長。
隊長雙手向後探去,但因為卡倫的劍是從他後背刺進去的,再加上大劍足夠長,所以隊長夠不著身後的劍柄。
這個動作看起來有些滑稽,隊長只能看向卡倫,但卡倫無動於衷。
無奈之下,隊長只能雙手抓住身前劍鋒,一點一點的,將刺入自己身體的大劍向後推。
等到推得差不多後,隊長順勢一個起身,身體前傾,終於,大劍脫離了他的身體,掉落在了地上。
隨後,隊長靠在了旁邊一塊大石頭上,伸手比劃著胸口的劍傷位置,道:
“呵,心髒位置,你是真想殺我啊。”
隊長伸手,撕開了自己胸膛上的傷口,將手探了進去,裡面當即傳來一陣“攪動和拉扯”的聲音,這聲音絕對能讓大部分精神正常人的心理不適。
“還好我提前挪動了心髒位置,這個地方復原起來太麻煩了。”
將體內器官復位完畢後,隊長將手從胸膛裡拿出,看著自己血淋淋的雙手,似乎想本著不浪費旳原則吮回去。
但又為了照顧身邊這位的感受,只能對著身前很是隨意地甩了甩手。
卡倫開口問道:“隊長,你是什麼時候清醒的?”
“剛剛蘇醒的,你們兩個和我的戰鬥,耗去了我很多的力量,導致‘他’沒辦法繼續控制我,只能沉寂下去,而我就蘇醒了。
唉,還好,蘇醒的恰是時候,晚一點,你就要被燒死了,真驚險啊。”
“我不信,一切的恰是時候都有刻意安排的成分,這還是你對我說過的話。”
“好吧,在我擊敗奧菲莉婭時我就蘇醒了。”
“還是不信。”
“在奧菲莉婭向我行了起劍禮時,我就蘇醒了,不過想著和她玩玩就玩玩吧,畢竟早就聽說暗月島盛產一流武者,尤其是優秀劍客,所以想著干脆和她切磋一下劍術。”
“不信。”
尼奧扭頭,看了看卡倫,道:
“你以為我是假裝的?不,其實我是真的迷失了,真的。在你們剛走出山洞時,我喊‘伊莉莎你永遠離開了我’時,我的確是迷失了。
但當我喊出‘詹弗妮你永遠離開了我’時,我就清醒了。
哈哈哈,我心裡的女人只有伊莉莎,怎麼可能會喊出其他女人的名字,還帶著深情,‘他’做過了,我反感了,然後就清醒了。”
“所以,從你准備動手時,你就是清醒著的。”
“嗯,可以這麼說。”
“為什麼?”
“來都來了,總得留下些什麼,不是麼?”
“留下些什麼?”
“我說過的,我不喜歡走空,我原本預感到這裡會有極為重要的東西,可該死的是,確實是有重要的東西,但卻是極為重要的回憶!
我要它干嘛,僅僅是滿足自己的求知欲,看人物自傳時,身臨其境?
我想要聖器,想要珍惜材料,想要陣法筆記,想要值點券的寶物。
可這裡,除了石頭就是屍體……哦,還有那群會下海捕魚的蟒蛇,我總不能采集一箱蛇膽回去賣吧?”
“你還是沒告訴我,你留下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留下,只留下了傷口,但給你留下了好東西,暗月島的公主本來就對你有好感,這次再加上舍命相救的情誼,你覺得接下來會如何?”
“就為了這個?”
“對,就為了這個。”
卡倫氣得想笑,他現在真的很想指著隊長的臉大罵一頓,但又罵不出口,因為隊長現在沒臉皮。
“這種貴族家的小姐,身份有了,閱歷有了,長得好看,氣質也在,很難打不說,其他方面能力也不俗,心性也是一流。
唯一的缺點也就是現在太年輕了,感情這種東西,是真的需要年紀去沉澱和認知的。
所以,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最適合拿下她們的芳心。
等再過幾年,她在這方面也成熟後,就算對你有好感,也能輕易地掐死這股念頭。”
“您是在這裡介紹經驗?”
“是啊,伊莉莎當初就是這樣,那個年紀的男孩女孩,心裡都還是有夢的。”
“隊長,您應該一直知道我對感情的態度。”
“是的,我一直知道,但你也應該一直知道我的態度,反正我是看熱鬧的,事情越大我越開心,我也沒打算考慮你的感受以及你的情感選擇。
我只是覺得這樣有趣,好玩,精彩,有意思,我就這麼做了。”
“……”卡倫。
隊長說得這麼直白,卡倫還真的無法反駁。
“其實,你也一樣。”尼奧看著卡倫,“以為自己很成熟,以為自己經歷過很多事情,以為自己能比大部分人沉穩干練,懂得取舍,我當初也一樣,真的。
然後,我後悔了。
別像我一樣,真的,別像我一樣。”
“隊長,答應我,下次您再想這樣,可以提前給我一個暗示。”
“給暗示就演得不逼真了,奧菲莉婭小姐可不是能輕易騙過的人,她很聰明,既然要演戲,就要用真的方式去演繹,才不會出現任何的錯漏。”
“可是用這種方式,不覺得有些太……”
“太下作了?”隊長不屑地笑了笑,“那故意制造的偶遇算是下作麼?刻意在對方生日時提前准備好禮物算下作麼?故意喝醉酒給對方機會算下作麼?”
隊長揉了揉自己正在快速復原的傷口,繼續道:
“感情這種事情,哪裡有那麼多的自然而然,一切的自然而然都離不開其中某一方的刻意推動,有時候還是雙方的默契推動。
只不過,大部分人沒那個條件玩得像咱們這麼大罷了。
等你下次再見到奧菲莉婭小姐時,你就能感受到她的不同了,你是她心裡最初的好感,又舍命為她搏出生機,這個印記,是不可能抹去了。”
“我覺得我會不好意思再見她。”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在你對我刺出這一劍時,你知道我是裝的迷失?”
“我……”
“至少在你幫她創造逃生機會的那一刻,你是真心的,不是麼?
就不用愧疚,也不用不好意思,你確實曾為了她,拼過命,也救過她,這是事實。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坦誠相待,告訴她真相。
告訴她,那個要殺掉你的人就是你的隊長,是你的隊長為了你和她的關系故意創造的機會,你看看她會不會因為你的坦誠而感動?
然後你隊長身為光明余孽的身份就暴露了;
然後,你的身份也暴露了。”
“我的身份為什麼會暴露?”
“你告發了我,還想我幫你隱瞞秘密,做人不能像你這樣無恥的。”
“隊長……”
“放心吧,我們約定好的,彼此也心裡有數,除非一方的刻意背叛,否則無論何時都會為對方保守這個秘密。”
“隊長,我的意思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怎麼辦?你就只能默認這件事了,她說你救了她,你就只能認為自己是救了她,而且無法解釋,也不能解釋。
然後呢,你就可以繼續你的得體了,繼續按照你以前對待她的方式,疏遠她,不往那一步走。
但她不會因為你的冷漠而想要掐死這種感覺,反而會呈現出一種不同的視角,你越是這麼做,她就越是對你忘不了,印像也更深刻。”
“隊長,你偏題了,我想問的是,我們現在怎麼收場。”
“收場啊,很簡單,那個陣法不是傳送回暗月島的,真正傳送回暗月島的陣法在另一側,還有一個平台。”
“什麼!”
“哦哦哦,別擔心,別擔心,那個陣法傳送位置是另一個島,在一處港口島的山洞裡,她走出來後,會看見碼頭上很多自家的手下,然後,她就能向家裡報平安,然後坐上船,花大概三個小時的時間返回暗月島。
而我呢,就能利用這個時間差,從另一處傳送法陣裡,直接傳送回暗月島,然後回到酒店,走進我們的房間,躺在床上,蓋上被子,補一會兒覺。”
“那我呢?”
“你的話,就留在這裡等她派人來救嘍。”
“我,要留在這裡?”
“是的。”
“但這不符合邏輯,我打不過你,結果我卻活了下來,而你卻不見了,又沒殺我,沒辦法圓上這邏輯。”
“好像確實是這樣。”
“什麼叫好像?您之前裝迷失動手時,沒考慮到這個?”
“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在那麼短時間內就把事情全部考慮周全?”
“那現在怎麼辦?”
“也好辦,可以布置成另一種場景,比如我的身體壞掉了,所以我想占據你的身體,但占據失敗了,然後,我發了瘋,暴斃了。
那個坑裡很多具屍體,都是光明的骸骨,我們挖出來一具做一下修飾,再點上一團聖火燒一下,留一點光明的殘骸痕跡,就能說得通了。”
“能說得通?”
“對,因為他們認為你體內有暗月一族的血統。”
“隊長,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上次分享秘密時,卡倫沒把這件事告訴隊長,因為這和自己爺爺炸了秩序神殿比起來,只能算是小事。
“哦,你們在書房聊天時,我恰好在書房門口站了一會兒,聽到她說你和她是一族的,嗯,真的是恰好聽到了一些。
看來,她是把你用光明力量轉化的暗月力量誤以為是同族了,對吧,我們正好借著這個誤會來布局安排。”
“能說得通麼?”
“看我們怎麼編造了,你知道的,在造假身份這方面,我可是真正的專家。”
“是的,我知道。”
“我們從頭理一下思緒,如果你有什麼額外的小秘密適合講出來有利於我們的安排,你就講出來,我們的時間有限,等這裡安排好後,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酒店。
你消失不見的事,我可以按下去,反正日常儀仗隊工作也不需要全員,但我這個隊長不見了,沃福倫主教肯定會起懷疑。
你也不用擔心暗月島那邊的人會通報這件事,一來這座島牽扯到他們先祖當年和光明余孽的肮髒關系,二來你的這個身份他們不想暴露給秩序神教,所以只會偷偷地來找你,絕對不會聲張。
我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我必須要更換身體,奧菲莉婭應該從我的敘述裡知道我就是菲利亞斯,但菲利亞斯不可能活這麼久,所以菲利亞斯肯定是通過其他特殊方式‘歸來’了。
他需要更換身體,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畢竟他不是真正地活著。
而我的身體恰好被你一劍破壞了,不方便再繼續使用了,所以我制服了你,想要借用你的身體。
在這一過程中,你體內的暗月之力迸發,守護了你,重創了我,你昏迷了,我失敗了,我焚滅了。
這個怎麼樣,很符合戲劇劇情,黑暗在關鍵時刻被致命一擊,正義的年輕英俊小伙得到了冥冥之中的庇護,很符合觀眾們的口味。”
“菲利亞斯家族的那位瘋教皇曾說過,他不信有光明之神的存在。所以,我覺得暗月家族的人,雖然信仰暗月,但大概不會相信我就是那個暗月選中的暗月之子,會以這種方式來強行庇護我。
這裡還有一個最大的邏輯錯誤就是,奧菲莉婭看見我用暗月之刃和你戰鬥過,所以她知道你知道我體內有暗月血統,你在強行征用我身體時,就不會犯這個錯誤。
比如你征用身體到一半時,
忽然驚愕地喊出:啊,沒想到你體內竟然還有暗月血統,暗月在守護你……
這種事就不可能發生。”
“是哦,所以你剛才為什麼要用暗月之力?”
“這能怪我?”
“好了,我們繼續換個方向編,這倒是啟發了我,或許我們可以趁著這個機會留下更多的東西,比如,順便提升一下你在暗月一族長老會心中的地位。
這樣來,我征用你身體時,貝爾納忽然顯靈了,保護了你,導致我出現意外,你活了下來,怎麼樣?”
“這和暗月守護我有什麼不同?”
“貝爾納比暗月低,就更能讓人接受了,你看山洞裡不還有貝爾納的雕像麼,我把你的身體放進棺材裡,或者你自己就躺在棺材蓋上面,再把貝爾納的雕像挪一下位置,對著你,裝作守護你的樣子,再把我的殘骸痕跡放在旁邊,先祖顯靈,保護他選中的優秀子孫,也很符合觀眾口味。”
“隊長,好像還是有些扯……”
“還不符合邏輯麼,你的要求會不會太高了,你要清楚,有些人身上發生的事情本來就不符合邏輯,比如誰家爺爺能去炸秩序神殿?
現實,這該死的現實,很多時候就是不講邏輯的。”
“隊長,這樣吧,不僅算上貝爾納,再把貝爾納旁邊那座雕塑也算上吧,一起擺在我的身體兩側,讓他們一起守護我,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我是貝爾納和頗爾小姐的後代。”
“頗爾小姐?那個愛情故事裡的女主角?”
“嗯。”
“等下……”隊長拍了拍自己的後腦,“我好像想起來了一些畫面,貝爾納當初很愛那位小姐,但那位小姐卻一直不想搭理他,還覺得他很煩,這件事,菲利亞斯的記憶裡有,當他和貝爾納還是好朋友一起為暗月島的建設共同努力時,他沒少拿這件事陶侃貝爾納。
呵呵,當時貝爾納一次次被調侃得面紅耳赤,還對菲利亞斯笑罵道:你要敢繼續揭我的傷疤,信不信我把你活埋了。
就按照你說的來吧,但問題是,這樣做會不會因為多了一個人物而變得更復雜和不可信?”
這樣,就可以讓他們看起來,頗爾小姐就像是躺在我身邊陪著我睡覺一樣。”
“頗爾小姐的氣息和虛影?你能作假成功?我記憶裡貝爾納可是在他的收藏室裡留下了很多頗爾小姐的紀念品,他甚至還用偷偷藏起來的頗爾小姐的頭發做了個傀儡陪自己說話。
所以,暗月家族的高層,可能真的接觸過頗爾小姐,我的意思是,不僅僅是從畫像裡接觸。”
“我能辦到,因為頗爾小姐和我是共生關系。”
“哦,你上次為什麼沒告訴我這件事?”
“因為隊長你沒秘密可以交換了。”
“該死!”
尼奧用力拍了一下地面,道:“也就是說,頗爾小姐現在還活著?”
“嗯,她現在是我家養的一只貓。”
“呵呵呵…好吧,現在你要是說邪神是你家養的一條狗我都不會覺得稀奇。”
“那我們現在可以開始准備了麼?”
“當然,可以開始准備了。”隊長站起身,攤開手,一把光明之劍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隊長,你這是……”
“准備啊。”
“准備為什麼要拿劍……”
“哦,因為你的傷勢不夠重,我給你再加點。”
“……”卡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