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吃了一口,鄭仁和蘇雲就被攆到樓上去了。
謝伊人要再一次試穿所有衣服,她和常悅嬉笑的聲音傳上來,洋溢著無限活力。
鄭仁很奇怪。
小伊人怎麼就這麼有精神頭呢?
自己被累成了狗,她卻依舊精力充沛。回家後做飯,然後繼續換各種衣服。
真是搞不懂女人。
躺倒在床上,鄭仁飛速進入夢鄉。
連個夢都沒做,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逛一次街,真是被累成了狗。
......
......
地北省,省城,醫大附院。
夏華坐在辦公室裡,頭發蓬亂,胡子拉碴,沒了之前青年才俊的模樣。
自家老爺子在自己科室住院,所以夏華也沒請假,而是24小時在醫院裡住。
仿佛重新回到住院總的崗位,夏華熬了幾個月,現在只覺得渾身疲倦,真想好好洗個澡,倒頭就睡。
即便天塌下來,也不想搭理。
可是不行。
生活還得繼續,無數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不上班,一天可以,一周可以,但一個月呢?
房貸、孩子補課的費用、老人住院的費用。
幾座大山壓在肩膀上,夏華覺得自己連腰都直不起來。雖然身體裡彌散著疲倦,讓生活變的晦暗無光,可他沒辦法。
再難也要走下去。
今天是周末,傳說中的鄭老板要來給老爺子做手術,他還不得已收了一個急診患者。
要是有可能,夏華真不想收患者。
患者是在家睡覺的時候,忽然咳嗽,隨後不知道是咳出還是嘔出大約100ml鮮血。
家裡看到這種情況被嚇壞了,馬上送到省城醫大附院急診科就診。
查了一個胸片,回報:左側胸腔液氣胸,縱膈積氣。
因為患者情況比較差,所以馬上收入院治療。
住院總和二線值班教授在手術台上做一個急診車禍復合傷的患者,沒時候下來。
夏華只能站出來把患者給接了。
自發性咳血或是嘔血,還有縱膈氣腫,是腫瘤侵蝕的麼?
夏華給患者做了對症處置,等情況稍穩定後,准備送去完善相關檢查。
鄭老板不用自己去接,這讓夏華有了一丁點時間喘口氣。
高少傑高老師一早就去高速路口等著接鄭老板,夏華只要在醫院等著就好。
希望這位鄭老板有高少傑高老師說的那麼神奇吧,夏華有些期待,卻並不怎麼強烈。
什麼諾獎,什麼912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這些都和夏華沒有關系。
大半年來,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家老爺子的病情上。
雖然到現在他還記得飛機上,那張憨厚老實的面孔,記得他呼叫塔台,很認真、甚至有些執拗的喊道,我是鄭仁,呼叫......
年輕,真好。
自己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不會面對如此沉重的生活壓力,如今幾座大山,幾乎要把自己壓垮。他特別理解那些自殺的人,有時候夏華也會偶爾想想要怎麼解脫。
夏華發覺自己走神了,他拿起旁邊的咖啡缸子,猛喝了一大口。
精神點了,或許是心理作用。
這大半年來,夏華就是靠著咖啡撐過來的。
直到現在,他已經瀕臨崩潰。
努力讓自己清醒些,夏華把患者的胸片插到閱片器上,又拿起了患者入院後急查的化驗單。
正位片可見左側大量液氣胸,夏華已經給患者下了胸腔閉式引流,引出大量紅黃色的液體以及少量氣體。
血常規提示白細胞19.13*10^9/l,意味著有比較嚴重的感染。
患者病情有古怪的地方,夏華正在判斷。
大概率需要急診手術,只是到底是支氣管胸膜漏還是其他的疾病?
夏華看了半天片子,側位片在手中,剛要插上去,他忽然想到一會鄭老板就要來了。
找他看一眼?
搞介入的醫生對影像學的理解要比一般臨床醫生更深刻,畢竟影像學是他們的主業。
嗯,就這麼辦。
夏華回到座位上,開始下醫囑,給患者下了一個肺部ct平掃。
隨後他催促護士生成醫囑,並找陪檢跟著一起去做檢查。
把患者抬上平車,夏華特意叮囑陪檢以及患者家屬,胸瓶一定要低於胸腔,要不然不說引出來東西,胸瓶裡的液體會倒灌進入胸腔。
這是一個細節,必須要告訴周圍所有人。要不然家裡面一個冒失鬼出來,有可能做個檢查患者回來就完了。
夏華的心還是很細的,他強打起精神,把患者抬上平車,把胸瓶掛在比胸部低的位置,又觀察了一下胸瓶液面波動,這才放心。
家裡給患者蓋上被子,為了怕被風“吹”到,把臉也蓋上。
這是某種根植在國人心裡的習慣性動作,像是坐月子一樣,已經無數年了。
夏華沒有阻攔,也不影響呼吸,只是家屬表達自己關愛的一種方式而已。
目送患者推出去,幾個人影走進來,和平車擦肩而過。
經過平車的時候,有兩個人影似乎頓了一下,交頭接耳說了句話,便又走來。
“夏華,鄭老板來了。”高少傑滿面紅光,精神抖擻。
夏華有些不解,就是接個帝都的教授而已,至於這樣麼?今兒介入科金主任因病手術,高少傑都沒有去看,而是接鄭老板去了。
不過夏華馬上微微彎腰,表現出自己的恭敬。
無論怎麼年輕,都是帝都912的帶組教授,而且人家是來給自己家老爺子做手術的。
恭敬之類的都是人之常情,總不能認為自己拿出來一萬塊錢飛刀費,就覺得自己是上帝了吧。
倒也有人覺得自己是上帝的,甚至架子擺的十足。這麼多年,全國也有風傳,飛刀的教授下飛機就被氣的一走了之。
不過這種事兒還是少,畢竟是最基本的人情世故。
“鄭老板,您好,您好。”夏華伸出手。
一只溫暖和堅硬的大手握了過來。
“碰巧而已。”
“走,先看一眼片子,手術室都准備好了吧。”鄭仁道。
“都准備好了。”
夏華帶著鄭老板走進辦公室。
他剛准備把掛在閱片器上的片子收起來,旁邊卻傳來一個聲音。
“自發性食管破裂?還挺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