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星辰閃耀,正是城市流光溢彩的時刻。
此刻,作為鎮政府所在的村子——河西村,卻已經家家戶戶關燈睡覺,村裡陷入了一片黑暗。
陸羽的心很沉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多麼古老的生活方式!河西村就在鎮上,尚且如此,其他村子恐怕會更是普遍。
貧困,限制了很多人想法,更限制了很多人的生活方式。
他將大半個村子走遍,最後看到有個亮燈的門房,門上歪歪扭扭的寫著“河西超市”四個字。
陸羽邁步走過去,還未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吆五喝六的聲音,還有人們攪合在一起的吵鬧聲
陸羽有些好奇,拉開門,濃濃的煙味撲面而來,辛辣刺鼻,煙霧裡是人們一臉痴迷吆喝打牌的聲音。
這個三十多平方的小房子裡,不僅擺著油鹽醬醋、煙酒糖茶等商品,還竟然擠了近二十人。這些人分了三伙打牌,其余人在圍觀,全都一臉的興奮。
陸羽的心五味雜陳,這些無處消耗的壯勞力,就這樣打發著寶貴的時間,時間就是生命啊!
想想外面,家家戶戶早早入睡,這些人窩在一起打牌,自娛自樂,漫長的冬季沒有農活,也沒有收入。
生活似乎別無選擇。
陸羽的進來,並沒有吸引人們的注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牌面的輸贏上。
陸羽搖搖頭,沒有打擾他們,看看貨架上擺的東西,就走過去挑選了一些,准備結賬。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闖進來四個警察。
正玩牌的人,看到警察,頓時嚇得手忙腳亂,慌慌張張開始收拾物品,有些人一臉驚惶,甚至想伺機衝出去。
“不許動!都蹲下!”帶頭警察大聲喊道。
那些玩牌的都是大老爺們,有些膽子小的,當即就蹲在地上,還自動抱住了腦袋,有幾個竟然蹲在牆角哭了。
“警察同志,我們不是賭博,就是玩個樂呵。”
“是啊!就一毛錢的賭注,輸贏也就幾塊錢。”
“求你們放過我們吧!我們以後不玩了。”
……
哀求聲此起彼伏,在小房間響個不停。
“都帶走,一毛錢的也是賭博,通知他們各家,來派出所領人。”帶頭警察大聲說道。
頓時,屋子裡一片叫苦。
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仗著膽子拱起腰,帶著哭腔辯解道:“我是來買東西的,我沒有玩,求你放過我吧!”
“一個不落,全都帶走!”帶隊警察毫不動容,堅決說道。
“放過他們吧!”陸羽看不下去了,開口說道。
“你是誰?”一個年輕警察怒聲呵斥。
聽到陸羽聲音,帶隊的警察感覺異常熟悉,透過昏暗燈光下團繞的煙霧,仔細看了看陸羽。
這一看,臉色唰的一白,立刻整衣正帽,啪一個敬禮:“陸局長好!不!陸縣長好!”
其他三個警察都嚇得身體一哆嗦,可以不知道陸縣長是誰,但是陸局長,那是他們真心崇拜的人,每次視頻會議看到,都非常激動,如今見到本尊,都不等細看就跟著紛紛立正敬禮。
陸羽微微點頭,“你們制止聚眾賭博是對的,他們擠在這裡就是打發時間,的確是幾毛錢的輸贏,情節較輕,這件事警告批評吧!”
“是!”帶隊警察立即答應。
陸羽看向那些蹲在地上的人,“都起來回家吧,以後不要聚眾打牌了。”
那些剛剛打牌和觀看熱鬧的人,此刻才正眼看向陸羽,不知道陸羽是什麼人?
“縣長?”有人驚奇的問了出來。
帶隊警察點頭,“這是我們上一任公安局局長、政法委書記陸羽同志,現在是我們豐都縣的常務副縣長。”
啊?
屋內有人聽到陸羽身份,不禁驚呼出聲,臉上都是愕然。
這在過去就是縣太爺,是他們這種小百姓根本夠不著的人物,今晚居然幫自己解圍,不是做夢吧!進了警察局那得交錢贖人,家裡得破財,本來就窮,真後怕呀!
陸羽心裡卻是另一種滋味,面色平靜,微笑著看向他們說道:“我不也是人嗎?你們怕什麼?”
眾人想到剛剛陸羽進來,他們就像是沒看到,內心充滿緊張。
“不管多大輸贏,都是賭博,都是不良社會風氣,今天不懲罰你們,不是包庇你們,而是給你們一個機會,好好的改變自己,下次就未必有這樣的機會了。”陸羽聲音變得嚴肅說道。
這麼多人天天這麼聚堆,不安定因素呀!
“我們知道了!”
“謝謝陸縣長!”
“以後再也不賭了。”
……
眾人臉上帶著慚愧的笑,對著陸羽一番保證、道謝,各自回家了。
剩下四個警察,臉上還都是激動,沒想到竟在這裡見到傳說中的局長。
在他們的眼中,陸羽是個神一般的人物,要不是他,豐都縣的公安系統,恐怕都要成為全國的笑話。
“你們也辛苦了!都回去吧!”陸羽看向四個人說道。
“謝謝陸縣長關心,我們不辛苦!”四個人連忙說道。
“這種村風想要改變很難,想要讓他們不賭博更是很難,所以必須要有事情讓他們去做,才能夠改變這一切,你們這種堵的方法,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只會讓他們更加貧困,要讓他們不賭博,還是需要疏導的。”
陸羽早已明了一切,出言提醒道。
四個人連連點頭,陸羽的話,他們深有感觸,在這裡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抓了,放出去還是管不住手。
抓進去交罰款,還讓他們的家庭更加貧困。
最後有些人就選擇被拘留,根本不顧臉面,還自吹白吃了公家的飯,整個一個惡性循環。
陸羽一個人返回鎮政府,他的心情很沉重。
河西鎮這邊,傳統的農業收入有限,沒有其他收入來源,這樣的現狀不改變,只能是讓他們一直熬在生存線。
一個河西鎮不改變,豐都縣的經濟發展都會直接受影響,陸羽的心情愈發壓抑。
這個小插曲,讓陸羽的這次調研更加沉重。
回到鎮政府,王培柱和肖奎正在大廳來回轉圈。
看到陸羽,兩人一起上前,“陸縣長!”
目光卻落在了陸羽的手中,看到他買了方便面和面包等吃食,以為晚飯太差,陸羽沒吃飽。
陸羽笑著晃了晃手裡的袋子,說道:“聽說明天去清平村很遠,我買點兒吃的。”
王培柱和肖奎瞬間恍然,連忙說道:“您安排我們去買就行了。”
“都是小事,你們早點兒休息,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陸羽說道。
兩個人點頭,與陸羽一起上樓,將陸羽送回房間才離開。
陸羽坐下,拿起筆,開始記錄這一天的調研情況,刷刷點點的寫個不停。
這一寫,竟然寫了大半本,裡面有各種的事情記錄,有各種的現狀記錄,還有分析思考,解決方法和建議,儼然就是一本書。
不知不覺夜色濃厚,他看了眼手機,快十一點了,打個哈欠放下筆。
突然,房門被當當當敲響。
陸羽微愣,走過來開門,汪詩詩穿著黑色羽絨服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