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達才集團的態度忽然就冷淡了,不再積極配合,態度不但十分消極,而且還傲慢無比,就把崔向氣得不行,要求燕省警方和檢察機關介入。
警方和檢察機關是介入了,但也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更像是在中紀委和達才集團之間拉偏架,而且還明顯偏向達才集團。
崔向怒了,決定自上而下由京城向燕省施壓,不料突然就從京城方面傳來消息,要求他立刻停止對達才集團的調查,全面收手。
崔向震驚了。
想問什麼原因,上頭卻沒有明說,只是含糊地說道:“從別的地方入手,達才集團……就算了,有人發話了,不許碰達才集團。”
什麼人這麼大的威力?崔向吃驚不小,一句話就讓上頭碰都不敢碰達才集團了?他也知道踢到鐵板了,直震得他渾身麻木。
不過直到此時,他還沒有意識上了夏想的當,跳進了一個大坑。
然後,崔向就接到了許久沒有聯系的葉石生的電話。
“崔書記,見好就收,但留一線,以後也好相見。”葉石生的語氣不善,隱隱有一絲怒氣,“夏想走到今天不容易,他是個好同志,是我見過的最自律最有前途的年輕人,我們應該扶他一程,而不是拉他下馬。”
崔向強壓心中怒火,葉石生口氣很不好聽,有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就讓他心裡頗不舒服,現在葉石生雖然級別比他高,還真管不著他,卻擺出一副上級教訓下級的姿態,真當他還是當年的吳下阿蒙?
“葉書記,中紀委辦案,自有紀律和程序,我也是依法辦事,而且我接受的是紀委的領導……”崔向的話也沒有客氣幾分,言外之意就是,你還不夠資格插手中紀委的事情。
葉石生冷冷一笑:“崔向,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山不轉水轉,你老了老了,怎麼又迷糊了?現在回頭還有機會,同事一場,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現在的形勢,已經很危險了。”
“謝謝你的提醒,老書記。”崔向現在哪裡還聽得進去葉石生的話,他現在萬裡長征已經走完了九千裡,只差最後一千裡,眼見勝利在望,怎麼會現在回頭?一句“老書記”也是在提醒葉石生,現在的你,已經不是省委書記了。
葉石生的不為人所知的關系,沒有幾人知道,畢竟為尊者諱,官場上許多真相都隱藏得極深。崔向並不知道他的話,為他平空樹了一個大敵。
“那你好自為之。”話不投機半句多,葉石生不再多勸,很直接地掛斷了電話。
崔向愣了一愣,看了手中的電話一眼,忽然不屑地笑了:“什麼人也來對我指手畫腳,真是怪事。我就這麼好欺負?都在燕省欺負我不夠,真他……”
差點罵出髒話。
葉石生的電話,反而更激起了崔向的怒火和決心,他即刻以中紀委的名義向嶺南省發函,要求嶺南省紀委配合中紀委的工作,協助調查久遠地產向燕省省委常委、秦唐市委書記夏想行賄一事。
崔向的函剛剛發出不久,他就接到了一個神秘的電話,對方壓低了聲音,顯然是刻意隱藏真聲,只說了一句話:“崔書記,你上當了,方向不對,現在引禍上身了。”
“你是誰?”崔向打了一個激靈,正要問個清楚,對方的電話就斷了。
崔向自然不清楚的是,久遠地產是嶺南省的明星企業,和嶺南省委書記陳皓天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不誇張地說,是陳皓天一手打造的嶺南省的一家招牌企業。
陳皓天是誰?是堂堂的中央政治局委員,和總書記關系非常密切!
崔向根本不知道,他被夏想引進了死胡同。
江山房產的背後有範睿恆,範睿恆的能量不足以讓他撞牆,但至少可以讓他碰壁。遠景集團的背後是連若菡,再延伸開來的話,是高晉周,是吳家的龐大的勢力,就能讓他碰得頭疼眼花了。
以上,只算開胃菜的話,達才集團和久遠房產,才是夏想在虛虛實實之中最大的殺招。因為達才集團和葉石生之間的關系之密切,遠超外界的想像。而葉石生和總書記之間的關系,更是不為外人所知。
調查達才集團,直接觸怒葉石生,間接讓總書記不滿。此為第一步。
再調查久遠地產,直接觸動陳皓天,再次間接讓總書記不滿,此為第二步。
總書記再有涵養,也架不住先是葉石生的訴苦,再有陳皓天的抱怨,堂堂第一人的權威受到侵犯,不生氣才怪。
兩步關鍵之局,合並一處,是為一大殺招,將直接為崔向此行的敗退埋下第一步伏筆。
第一步,只能阻緩崔向前進的步伐,因為總書記不會直接插手中紀委的調查,夏想也沒指望能由總書記親自出面要求停止調查,不現實也不可能,他要的只是爭取時間。
時間就是勝負的關鍵,爭分奪秒,刻不容緩。
就是為連若菡和蕭伍的出行,爭取更多的緩衝。也為他自己,減輕壓力。
……事實證明,夏想的計策生效了,目的達到了。
崔向迷茫了,他不信幕後推手下了這麼大的力氣來推動對夏想的調查,眼見就要查實夏想的經濟問題之時,竟然出了差錯,竟然無法寸進了,怎麼可能?
事情沒有卡在夏想身上,竟然卡在了開發商身上,怎麼可能?難道以上開發商都有深不可測的後台?
崔向猛然驚醒了,難道是上了夏想的當了?
再一下想起神秘電話,崔向只覺後背一陣發涼,夏想真有如此陰險如此深不可測?難道是他故意引他去調查上述幾個有背景的開發商,故意讓他去碰壁?
崔向左思右想,再將事情理順一遍,終於明白過來,沒錯,確實是被夏想牽向了錯誤的方向!
此次針對夏想的調查事件的始末和出台,崔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為他並不清楚最高層各方力量的真實想法。
當然,崔向也清楚夏想是在吳家的力主之下,才進了燕省省委常委會。但在此次事件之中,吳家出奇地保持了沉默,似乎對夏想的死活漠不關心,也讓他感到不解。
背後的人物不解釋,只是說在推動對夏想的調查取證的過程中,困難重重,但最終力保夏想的人還是妥協了,也達成了一致,保證在調查取證的過程中,做到公平公正合理,任何一方都要置身事外,不干涉紀委辦案的讀力和公正。
到底是吳家放任夏想不管,還是另有安排,崔向不敢深入去想,知道想也沒用。但不管如何,只要夏想證據確鑿,由中紀委立案的大案,直接對外一公布,誰也保不了夏想。
政治鬥爭,也要講究一個誰占在道義的至高點,誰掌握主動權。
崔向也清楚,背後的推手費盡心機推動對夏想的調查,要的就是借打擊夏想的機會,扳回一局,或是更進一步掌握主動權,也好獲取更大的政治利益。隨著總書記卸任曰期的臨近,總書記加緊了布局,別人也都在大力培植力量。
此時,作為最年輕的副省級高官,夏想現在的分量雖然不重,但他是一面旗幟,是家族勢力的旗幟,同時也是總書記一系爭取的對像,因為現在的夏想政治理念還不成熟,政治立場偏左還是偏右,尚未定型。家族勢力雖然能將他抬進省委常委會,但未必夏想以後就一定會走家族勢力的道路。
國內的政治上,在面臨升遷之時,或是重大機遇之際,和原有的陣營劃分界限,轉身離去者,也不乏其人!
事在人為……崔向也相信既然中紀委能在中組部的默認之下,在總理原則姓同意的前提之下,在總書記也沒有發表反對意見的情況之下,成功地成立調查組,就是一次重大的勝利。
他所要做的只是將勝利的花朵結成果實,將勝利的基礎打實。
不成想,看似簡單一件事情,竟然遭遇到了如此巨大的阻力,而全部阻力都是由夏想一手制造,因為據他所知,截止到目前為止,各方勢力都還處於觀望狀態,並沒有一方真正出手,哪到底又是哪裡出了差錯?
能讓中紀委都感到莫大阻力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可以做得到的,不想還好,一想就讓崔向倒吸一口冷氣,夏想成功地讓禍水東引,接下來就有可能讓他惹禍上身了。
難道夏想是緩兵之計,還會有後手?
不行,必須快刀斬亂麻,盡快結束調查,只要正式進入立案階段,夏想就插翅難飛了。
對,既然無法從夏想身上打開突破口,就從他的妻子還有妻弟身上入手,他們沒有應付紀委人員的經驗,一定可以讓他們開口!
必須抓緊時間,夏想比他想像中更陰險狡詐,不一定還在背後有什麼後手,崔向驀然醒悟,以前覺得時間拖得越長,對夏想越不利,現在初步領略了夏想的手段之後,他忽然意識到可能夏想也在等候一個什麼時機,就是說,夏想也在拖延時間。
崔向抓起電話,發布命令,要求立刻傳喚曹殊黧和曹殊君,接受問話。
而正在此時,不為崔向所知的是,從連若菡和蕭伍兩人之處幾乎同時傳來了消息……最後一局,只爭朝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