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夜不會太長
昨日晚間,西北部城區發生暴亂兩名叛亂武裝分子趁交班時間占領廣播站大樓,妄圖煽動叛亂,顛覆尤裡烏斯元帥的統治..”
“目前混亂局勢已基本控制,叛亂分子已被擊斃,亞爾曼在收音機前守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從窗外升起都沒有合眼,結果卻等來這麼潦草的一句結尾。
從港口區趕去增援的第40機步萬人隊和第60裝甲萬人隊在抵達西北城區之後,立刻展開了武裝鎮壓。
雖然港口區指揮部電台表示他們只是對人群頭頂鳴槍示警,但也有坊間私設的台聲稱街上血流成河。
那裡距離他的家不過十公裡,開車的話也就20分鐘的車程。
亞爾曼的心中五味雜陳,胸口就好像壓了一塊石頭,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太陽依舊照常升起,然而永夜港的長夜卻已然降臨甚至不只是永夜港。
以前需要遮掩的東西如今已經無需遮掩,那些因為同胞的死而憤怒的家伙,在向同胞扣動扳機的時候同樣毫不留情底線是一步一步突破的。
此刻的他再回頭去看那西帆港的慘案,恍然驚覺那已經不算什麼令人發指的事情甚至於那時入夜前的黃昏是委婉的,不像此刻那般毫不留情。
不過,他的心中也並非全都是悲觀當所有人都在追逐著面包的時候,依舊有人堅定不移的選擇了信仰那個叫康德的男人站了出來。
並且不只是他,許多人都站了出來。
雖然軍團最終處決了他,但還有千千萬萬的大多數活著,而他也活在了那千千萬萬人的心中。
而他所能做的,便是讓這股力量保存下去,並讓它在關鍵的時候發揮作用,而不是在添油式的起義中消耗威蘭特人從不會拋棄自己的英雄,包括他自己,同樣不會忘記那個名字如此的話,至少他們的夜晚不會比婆羅人的更長這時候,書房的門輕輕開了一條縫,一只小腦袋悄悄地藏在那門縫的後面,望著坐在收音機前的爸爸。
那張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時而憂愁,時而又充滿希望小露比猶豫了一會兒,小聲的輕輕喚道“……爸爸?”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亞爾曼這才發現自己的女兒正站在那裡,遂關掉了仍在絮絮叨叨的廢話的收音機,驚訝地看向了她“露比?你起的好早。”
見爸爸發現了自己,懷裡抱著一只枕頭的露比騰出小手推開了門,從書房外鑽了進來。
那睡眼惺忪的模樣惹人憐愛,露比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熟練地爬上了爸爸的膝蓋“媽媽說爸爸有事情要和露比談談,但露比太困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看著女兒迷糊的模樣,亞爾曼心疼地捋了捋她額頭上炸起的毛。
“抱歉,爸爸本來是打算去找你的,但突然發生了一些事情.”
“沒關系的,”露比輕輕翹了翹嘴角,大度地說著,甚至反過來安慰起了爸爸比也遇到過這種情況,遇到了喜歡看的小說,就躲在被子下面打電筒偷偷看,結果一不留神看到了天亮……
說到一半的時候,似乎是意識到了不妥,露比回過神來似的閉上了嘴沒想到這小家伙還干過這種事兒,亞爾曼汗道。
“…你以後可不要干這事了,這次就算了,我就不告訴媽媽了。”
嘿嘿。”露比靦腆地笑著吐了吐舌頭,試圖蒙混過關地看向了一旁看著天真無邪可愛的女兒,亞爾曼不由自主輕輕上揚了嘴角,暫時放下了心頭那些沉重的煩惱。
然而放下只是暫時的。
人終究不可能成為活在真空中的生物,甚至比植物更依賴土壤、水和空氣以及營養。
“露比...看著表情認真起來的爸爸,露比輕輕地歪了下頭“嗯?”
亞爾曼沉思了許久,最終還是用認真的語氣開了口“爸爸想帶你和媽媽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出乎了亞爾曼意料的是,女兒的眼中並沒有出現他所擔心的害怕與志忑,反而浮起了幾分對新事物的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饒有興致的問道。
“很遠的地方是?”
亞爾曼想了想,盡量用客觀的方式說道。
“中洲大陸的東邊,海涯行省的南部沿岸,那兒有個叫一號定居點的地方當然,那裡只是暫時叫這個名字,聯盟的管理者說希望當地居民自己來為自己的居住地命名。
其實名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不知為何這卻成了除去那些堆積如山的集裝箱之外,那地方留在他內心深處最深刻的印像。
聽完了爸爸的話,露比的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那我們去了那裡之後露比也可以給他取名字嗎?”
沒想到女兒的關注點這麼奇怪,亞爾曼愣住片刻之後,不禁莞爾一笑,寵溺地揉了揉她睡亂的秀發“當然可以.不過其他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最終采納誰的意見大概得經過投票。”
露比的眼睛閃閃發亮的說道“哇喔聽起來好有趣!那可以拉票嗎?”
“可以吧,不過別人也會拉票,所以別抱太多指望。”
亞爾曼輕輕咳嗽了一聲,試圖將跑偏了的話題糾正到了正軌上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兒雖然發展的不錯,但條件肯定比不上這裡你也是這個家裡的一份子,而且爸爸最擔心的就是你,所以爸爸想聽聽你的意見。”
“不用擔心露比,而且露比覺得那些都不是什麼大事情,”露比用力搖晃著小腦袋,明亮的眸子裡閃爍著興奮與期待,“我們剛到西帆港的時候不一樣什麼也沒有嗎?後來慢慢就多了許多漂亮的房子一切都會有的。”
在小孩子的世界觀裡房子似乎是土裡長出來的車西亞爾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恰好這麼天真的家伙他剛好還認識一個那個釀假伏特加起家的酒商,在西方軍團的“黃金航線上賠了第一桶金的倒霉鬼。
都過去好些個月了,也不知道他的計劃走上正軌了沒有見爸爸許久沒有說話,露比用期待的聲音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看著支持自己的女兒,亞爾曼的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笑著說道“應該就這幾天吧。”
他的船長應該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不管是和自己一起搬走,還是把家人繼續留在這兒賺錢,那家伙應該考慮的差不多了。
西北部城區,臨近中心城區的主於道上放置著路障兩輛輪式裝甲車停在路旁,粗長的炮管向前放平,在晨暉下散發著森然的寒光。
武裝到牙齒的士兵站在哨卡周圍,嚴陣以待地掃視著靠近的人群康德是昨天凌晨兩點的時候被打死的至於是誰開的槍已經無從知曉,總之當他被從廣播站裡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屍體,和街上的其他屍體堆在了一起然而遺憾的是,與駐軍百人隊交火的那個覺醒者沒有抓到有三個人接應了他,在被打死一個之後,那家伙趁著混亂逃進了黑水巷。
根據衛戍隊提供的情報,那家伙名字叫塔蘭,疑似是聯盟的間諜值得一提的是,衛成隊通過胡蜂計劃洗脫了塔蘭的嫌疑之後,根據軍方的需要又將他重新定性為間諜了。
其實,衛戍隊也許猜對了也說不定,畢竟那家伙的身手確實了得不過這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永夜港當局和南方軍團正面臨著更大的麻煩。
躺在街上的屍體遠比他們在廣播中宣稱的誤傷二十個要多得多就算他們已經緊急切斷了永夜港和外界交流的渠道,也很難完全將這件事情壓下去目前,整個西北部城區已經被臨時管控,靠近廣播站的兩條街道更是被徹底封鎖所有出入城區的人都必須出示住址和工作地點的證明除了必要的登記之外,出入者還需簽署一份不得進入封鎖區域的承諾書,並通過一道安檢程序,上交武器以及攝像機等一切可用於記錄真相的東西與此同時,第40機步萬人隊出動了後勤車輛,用於轉移封鎖區內的居民以及搬運街上散落的屍體負責執行第12號街區封鎖命令的是第60裝甲萬人隊的第607千人隊看著同胞們不滿乃至於仇恨的眼神,抱著步槍的卡弗感覺背後一陣燥熱,恨不得拉高衣領將自己的臉遮起在通過安檢口的時候,一名老頭填完了表格,忽然抬頭看下了他“你為什麼要對他們開火?他們明明是在為你們說話。還是說你覺得你自己能打一輩子,沒有老了退休了的那一天?”
對上那仇恨的眼神,卡弗的呼吸一瞬間就像凍住了似的那凝固的空氣仿佛堵在了他的喉嚨裡,讓他說不出話。
“我,不是我…開的槍。
他試著牽強的解釋,雖然那天晚上他確實沒有把槍口對准任何人,而是在港口區喝的爛醉,直到後半夜才被隊友叫醒跑去干活兒。
那老頭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只是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還有他高挺的鼻梁“我也曾經是士兵,在第37萬人隊服役,為元帥鎮守他的邊疆沒想到我竟然保護了這麼一群蟲豸,我真為你感到羞恥。”
老人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一旁吊著煙頭的士兵給拉開了“好了,你這老家伙少說兩句吧,填完了表就進去,有什麼問題找第40萬人隊的伙計抱怨去,別逼著老子抱你,”
“你以為我怕嗎?我連變種人都不怕,會怕你們這種對平民出手的慫包?一百個人連一座廣播站都打不下來,對簿公堂又不敢。”
被強硬的拽到了一邊,那老頭聞言卻是呵呵一笑,伸手撩起了褲腿,露出了小腿上缺了一塊的疤,“看見了嗎?菜鳥。它們把我這塊肉割了下來,當著我的面烤了,我眉頭都沒皺一下。”
那士兵的眉頭和胃袋一起抽動了下,但並沒有和這老家伙一般見識,只是趁著其他人還沒注意到這塊的騷動,將他粗魯地轟出了哨卡。
這裡的人太多了。
有住在西北城區需要到主城區工作的,也有上完了夜班從港口區回家的不算駐扎在當地的部隊,永夜港也有個幾十萬人了無論在南方軍團還是在廢土上,這人口都不是個小數目了。
那個叼著煙頭的士兵是卡弗的車長,不過他們的載具並沒有開進聚居地裡。
看著自己的長官,卡弗忍不住問道“永夜港不是有自己的駐軍嗎,為什麼要我們這些作戰部隊來執行這破任務。
他是為了給南方軍團開疆拓土才入的伍,不是為了成為他同胞的敵人“你連這都想不明白嗎?”
看著卡弗那“痴呆”的眼神,他那叼著煙頭的車長咧嘴笑了笑說道“因為你馬上就要去前線了,我要是長官,也會把這髒活兒丟給你做的。一來你不會亂說話,二來你很快就會在前線殺紅了眼。到時候就算能活著回來,也不會覺得那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只是一群老兵和小市民的矯情。說不定你會愛上沙侖,愛上蛇油.換個角度想,那確實是能夠讓你擺脫現實煩惱的安慰劑。”
一直沒說話的炮手低聲道“你覺得康德做的對嗎?”
“當然不對太偏激了“車長搖了搖頭咧了下嘴魚“但說實話,碰上他那樣的情況,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更溫和的手段。”
那炮手反駁道。
“怎麼會沒有?等混到了萬夫長”
車長隨口道。
“然後變成威洛比那個混球對嗎?就是廣播裡那個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家伙。我敢打賭,那家伙以前還是個十夫長的時候,想法未必就和你不一樣,先同流合污,在出淤泥而不染…用你的腦袋想想,那種事情怎麼可能。”
那炮手陷入了沉默,雖然並不認同,卻也想不出來反駁的話卡弗也是一樣,深吸了一口氣,將衣領向上拉了拉這清晨過得太漫長了。
他在這裡站了好久好久,那太陽卻只向上升起了一點兒。
雖然從以前他便覺得,待在後方的日子是如此難熬,但他心中的煎熬卻從未像此刻一般強烈且痛苦過永夜港才剛剛過了早晨,西帆港的天色已經接近晌午數小時前,一封來自永夜港的加急電報送到了婆羅行省戰區指揮部而此刻,總務部部長狄更斯萬夫長,便一臉局促地站在古裡昂將軍辦公室的門口,而且等了約莫有半個小時那麼久終於,那扇門開了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戰區參謀和警衛隊長,狄更斯的額前不由自主地滲出了一絲汗水雖然主管後勤事宜的戰區總務部並不受戰區指揮部管轄,而是直接效忠於總指揮部,他本人更不是古裡昂的直屬下級,但作為戰區的最高指揮官,而且後勤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古裡昂也是有問責權利的。
總指揮部那邊他已經解釋過了,但古裡昂這邊他還拿不定主意。
就在狄更斯心中忐忑著的時候,緊隨其後從門裡走出來的辦公室秘書看向他說道。
“狄更斯萬夫長,古裡昂將軍請您進去。”
聽著那緩和的語氣,狄更斯讀懂了古裡昂釋放的信號,心中緩緩松了口氣,跟著那個秘書一並走進了門裡坐在辦公桌的後面,古裡昂將軍正仔細批閱著手中的文件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他抬起頭和狄更斯對上了視線“請坐吧,狄更斯萬夫長,狄更斯萬夫長從臉上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就坐“……謝謝。”
古裡昂點了下頭,直視著他的雙眼,眼神漸漸嚴肅了起來。
“永夜港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狄更斯的呼吸一滯,臉上露出了窘迫的表情。
“聽說了………”
看著一臉窘迫的戰區總務部部長,古裡昂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咄咄逼人地繼續道。
“你不打算和我解釋一下嗎?
沒想到這家伙突然較真起來,狄更斯只感覺一陣頭大,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事情的經過就像您在電報裡看過的那樣,永夜港的衛成隊發生了內訂,占領了廣播電台,最後才鬧出了那些亂子。不過好在當地駐軍處理的及時,混亂已經控制住了…事情就是這樣。”
古裡昂將軍冷笑了一聲。
“指揮部接受你的說法了?
面對步步緊逼的古果昂將軍,狄更斯頗為惱火的說道“接受了我第一時間就報告了指揮部,拿到文件之後才出動了駐扎在當地的前線部隊,否則我怎麼可能指揮得動他們?其實這事兒說起來也是個馬龍,如果不是衛成隊那邊擅作主張搞了個什麼胡蜂計劃,然後有個情報科的干員磕嗨了,怎麼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烏龍?”古裡昂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忽然冷笑了一聲,“我怎麼覺得是咎由自取?”
狄更斯萬夫長的臉色有些僵硬。
抱歉我沒聽懂您的意思。”
“沙侖,還需要我多說嗎?”
古裡昂盯著他的眼睛,那琢磨不透的眼神,令狄更斯萬夫長好不容易松了口氣的心情又情不自禁地繃緊了起來“你是說治療精神創傷症狀的藥?那有什麼問題嗎。
古裡昂眯著眼睛道。
“有什麼問題?那個廣播裡的內容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需要我把備份的文件再你放一遍?”
“這事我真不清楚!藥品的開發是下面技術人員做的,至於致幻劑的事兒,我又沒參全都是彼得擅作主張我也是才知道,他和當地的幫派勢力攪合在了一起。這種人簡直是威蘭特人的敗類,我要是早知道,鐵定親手斃了他!”
說這話的時候,狄更斯方夫長的臉上帶著義憤填膺的表情,就好像那把槍真握在了手裡。
然而坐在他對面的古裡昂將軍卻是心中冷笑。
才知道還行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為,這家伙是剛剛才聽說這事兒現在把問題全都推到死人的身上,無非是想止損,不過,讓他氣憤的倒不完全是這幫後勤處的家伙再搞小動作,更多還是因為他們居然和自己的敵人做買賣!
這是古裡昂最無法容忍的即便蛇州軍閥慣於游而不擊,對南方軍團的前線構不成多大的威脅,那股正在不斷膨脹的武裝力量也始終是個隱患從南方軍團流向婆羅行省的每一枚金幣,最終都會變成射向威蘭特人的子彈。
不過,古裡昂終究是個識大局的人。
看著被壓得大氣不敢喘一口的狄更斯萬夫長,他最終還是把這條蛀蟲輕輕放了來。
一來他沒有足夠有力的證據,二來前線部隊承擔不起後勤部門擺爛的風險,並且他自己也得顧慮這家伙在總指揮部的人脈現在還不是收拾這家伙的時候,等到這場戰爭徹底勝利,肩上多了兩顆星星的他前往凱旋城接受封賞,自然會這群吃裡爬外的蛀蟲們算總賬“我有兩個要求,第一,把含有蛇草成分的藥物,不管是沙侖還是別的什麼玩意兒,都給老子從後勤處的清單中移走。
“第二我就不明說了,你自己心裡清楚。”
古裡昂將軍意味深長地看了狄更斯方夫長一眼狄更斯知道他暗示的是和蛇州軍閥交易的事情,緊張地點了下頭“明白無論如何,得先把眼前這關給過了。
得到狄更斯的許諾,古裡昂點了點頭,重新拿起桌上的筆,輕輕揮了一下。
“沒事了,你走吧。”
空軍對天都的轟炸計劃執行的並不順利,只炸垮了些沒用的爛房子他需要重新起草一份新的計劃,然後認真琢磨怎麼打贏眼下這場仗,可沒空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些蟲子們身上狄更斯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渾然不覺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走向樓梯,他在心中罵罵咧咧地詛咒著虛張聲勢的玩意兒,一條廣播也想嚇唬老子等著瞧吧老子遲早讓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