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玉龍明知道他的用心很邪惡,就是要把自己拉到這個泥潭裡,可他表面上又似乎全在為自己考慮,恨得牙癢癢,卻不能跟他爭執,只能忍氣吞聲的答應下來。
李睿直到此時才明白,老板為什麼要自己把秘書長叫過來摻和到這件事裡面,敢情他早就想好了,要秘書長全面負責整個黑窯溝煤礦事件的調查工作。
從市政府出來後,宋朝陽道:“小睿,看看上午還有什麼安排?如果沒有什麼重要事項的話,我們就去青陽賓館,我要現場聽一聽對陳剛的審查。”杜民生與李睿幾乎同時搖頭,李睿說:“沒有什麼安排。”宋朝陽道:“好,那我們就過去吧。大偉,你就先回去忙你的吧。”
半個小時之後,市安監局副局長陳剛來到了青陽賓館貴賓樓。由於級別層次的關系,他從來沒到過貴賓樓,一走進門裡,立時吃了一驚,抬頭看,雕梁畫柱、富麗堂皇,平視看,格局雅致、氣境高貴,尤其是前台那裡美女勾人,一時間如同走進了皇宮內院一般,暗道市領導會享受,故意走過去,跟前台那裡的美女服務員打聽一零一房間的位置。
跟人家說笑兩句,他這才拎著公文包走到一零一房間門口,先整理下了衣服,這才敲門,也不知道賈玉龍要跟自己說什麼,電話裡也沒說太清。
門很快就開了,一個中年男子在裡面說:“是陳局長嗎?”陳剛不認識這人,卻也點頭道:“對,是我。”男子笑著側身讓道:“請進吧。”陳剛哦了一聲,邁步往裡走去。
他剛剛走進門裡,門口那男子就關了門,從洗手間裡又走出兩個男子,快步跟上陳剛,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了中間。
陳剛走進屋裡,沒見到賈玉龍,有些納悶,四下裡望了望,此時才注意到左右兩邊多了兩個人,覺得他們表情不大對勁,而屋裡的氣氛則更是不對勁。
宋朝陽、杜民生與李睿在裡間臥室裡聽著,就聽陳剛問道:“賈市長呢?”紀委的辦案人員說道:“賈市長有事先走了。”陳剛納悶的說:“啊?他走了,那我怎麼辦?”辦案人員說:“你留在這裡,我們是紀委的,有些事情要向你了解,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陳剛驚叫道:“什麼?紀委的?紀委……找……找我干什麼?”辦案人員說:“找你了解一些情況,請你坐下。”
外面的陳剛忽然間大怒,道:“紀委又有什麼了不起?你們憑什麼……憑什麼找我?我來這是見賈市長的,你們……你們胡鬧個什麼勁?你們這是胡鬧。我要找賈市長給評評理,我要給他打電話,我要出去打電話。”說著轉身就走。
三個辦案人員一起圍上來,把他夾在中間。
陳剛臉色大變,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們……你們這是……你們憑什麼抓我?你們有什麼證據抓我?”
這話就帶著色厲內荏的味道了,還有幾分心虛的意思。裡間的宋朝陽聽到這兒,微微一笑。
為首辦案人員一笑,道:“這不是抓你,這是找你了解情況。請你稍安勿躁。”陳剛問道:“了解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辦案人員也不著急,笑道:“那也請你坐下再談。”陳剛心知今天一進門就跑不掉了,想到賈玉龍打來的那個電話,忽然間明白了,他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引到這個包圍圈裡的?特麼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老子要干他娘,悻悻的坐在沙發上,道:“你們沒有證據就找到我,這完全是違法。我要去投訴你們。”
三個辦案人員將他團團圍住,其中一個坐在他身邊,手裡准備好了錄音機。
為首的辦案人員就開始詢問:“說一說你跟黑窯溝煤礦老板李強偉的關系。”
這頭一個問題拋出來,就已經讓陳剛心驚肉跳,嘴巴張開,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半響才冷靜下來,道:“我不認識他。”
“陳局長,我要善意的提醒你,你所回答的每個問題都要負相關責任。如果你提供了虛假情況,那麼你將會受到黨紀國法的嚴懲。”
“我真不認識他呀,他是什麼人我都不清楚。”
“呵呵,陳局長,已經給你兩次機會了,最後一次機會,你再不珍惜的話,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你……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非要逼我承認認識他?”
“沒那個意思,只是想請你說實話罷了。”
“那好,我不認識他。”
“好,那麼請問你,你跟李強偉出沒於青陽市區十幾處館台樓閣的監控錄像怎麼解釋?你被李強偉邀請去省城的星光國際商務大酒店入住總統套間又怎麼解釋?李強偉借各種機會給你送了數十萬上百萬的好處費又該如何解釋?”
這些情況,都是李睿從劉國志那裡聽來的,剛才說給三名辦案人員聽了,所以此時他們才能問出來,要詐陳剛認罪。
這三個問題問出來,一下子就把陳剛拍蒙了。這些事情,他自以為相當隱秘,除了自己人,不會被任何一個外人發現。可怎知道,居然這麼快就被市紀委的人掌握了。他們調查黑窯溝煤礦礦難這件事才幾天啊,又一直集中在隰縣調查,怎麼就殺了個回馬槍調查到市裡來了?市紀委真是厲害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他很快又想到,這些事除了自己人,應該不會被外人發現的,而市紀委直接找上自己,那還用問嗎,一定是被自己人供出來了。既然已經被供出來了,負隅頑抗又有什麼好處?想到這,他有些驚恐的問道:“是誰舉報我的?”
“這不是你該說的話。”辦案人員很輕松就回絕了他。
“我……我……唉,好吧,同志,對不起,我剛才有顧慮,就沒說實話。實際上,我跟李強偉是認識的,跟他關系也還不錯,勉強算是朋友吧。但我跟他只是朋友之間的往來,沒有收過他任何的好處。”
陳剛暗想,自己跟李強偉交往的事情,被很多人看在眼裡,這是無法抵賴的,但他給自己好處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外人在場過,自己只要咬緊了沒受過他好處不放松,這些紀委人員又能怎樣?
在這一刻,他忽略了,只要紀委想查他,他抵賴否認是沒有用的。
宋朝陽聽到這裡,已經沒有耐性了,身為市委書記,他實在沒有太多的時間在這裡干耗,既然已經看清陳剛的嘴臉,那就沒有必要繼續留下去了。
他拉開門走了出來,對陳剛說:“陳局長,你認識我是誰嗎?”陳剛正在思慮如何編造謊言抵賴下去,哪裡料到裡屋還有人在?更是無論如何也料不到,市委書記宋朝陽在裡面藏著。此時驟然見到他,真是嚇得靈魂出竅,騰地一下子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手足無措,結結巴巴的說:“宋……宋……宋書記,您……您怎麼在……也在?”
宋朝陽沉著臉說:“陳局長,我現在站在你面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老實交待你跟李強偉相互勾結的問題,我可以做主,給你從輕處理。可你要是像剛才那樣冥頑不靈,妄想蒙混抵賴過關,那麼誰也救不了你。”
簡簡單單幾句話,聽到陳剛的耳朵裡,卻不啻於聽到了晴天霹靂。在青陽市,他宋朝陽就是天,天庭發威,豈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副處級干部可以受得起的?惹怒了他,簡直不可想像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別說自己本來就有問題了,就算沒有問題,他一聲令下,自己這輩子也就完了。再一想,自己死扛還有什麼意義,已經被自己人舉報了,這本身就說不清道不明了,要是今後李強偉被抓住,他供出自己來,自己死得只能更慘……心念電轉,前思後想,忽然間大徹大悟,無比痛苦的泣道:“宋書記,宋書記,我……我有錯,我有罪,我不是一個好干部,我實話實說,坦白從寬,只求您寬宏大量,放我一馬啊。”
宋朝陽點頭道:“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好了,我先回市委,你配合紀委的同志說明情況,爭取幫助我們盡快找到李強偉。如果李強偉是通過你提供的線索找到的,就是有重大立功表現,我們會考慮的。”
午飯後,李睿從秘書一處找了輛公務車,趁空回到小區門口那裡,在旁邊的中醫診所裡買了幾貼店裡老郎中們親手熬制的上好膏藥,專門用來治療跌打扭傷。這是打算去省城的時候帶給孫淑琴的。今天已是周五,晚上就要出發去省城了,今天再不買這些膏藥可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