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遇上了,那就上前打個招呼吧,就算不方便跟袁晶晶打招呼,也要跟張建設打個招呼啊,於是李睿快步上前,隔著還十幾米呢就叫道:“張局早啊……”
張建設也沒想到會在市政府碰上這位市委一秘,聽到他打招呼才認出他,又驚又喜的迎上他,笑容滿面的道:“哎喲,李老弟,你也早啊,沒想到能在這碰上你。”
他一時激動,也忘了這是身在市政府了,直接把在私下場合對李睿的稱呼叫出來了,叫出來他自己還不覺得,袁晶晶卻已聽得忍俊不禁。
兩人走到一起,熱情的握手。
李睿低聲笑道:“張局慎言啊,在這裡還是叫我一聲小李吧。”張建設滿不在乎的笑道:“沒事,你看這又沒有外人,不會有人笑話的。老弟啊,你怎麼跑市政府來了?你這是來?”李睿道:“哦,我要去省裡參加培訓,這是過來跟賈市長等人彙合。”張建設聽得面皮一緊,嘴角肌肉連連抽搐,又驚奇又羨慕的看著他,小聲問道:“好家伙,是什麼培訓啊,能跟賈常務一起?老弟你可是越來越了不起啦。”說完這話,好像才看到他腳下的行李箱,多看了兩眼。
李睿謙虛的笑笑,道:“是省政府組織的政府公共危機培訓,我跟賈市長都恰好分到了名額而已,並不代表我從此就了不起了,呵呵。”張建設恍然大悟,松開他的手,臉色凝重的道:“去省裡培訓是正事,是第一要務,不能耽擱,你快上去找賈常務吧,回頭我們再聊。”李睿道:“沒事,耽誤一小會兒還是沒問題的,我打算等他們下來呢,就不上去找了,免得找不到。”
他說完這話,轉頭看向站在張建設旁邊半步的袁晶晶臉上,見她臉色冷淡的看著自己,如同跟自己有仇似的,心下暗暗好笑,遞手給她道:“老領導你也早。”袁晶晶道:“不敢當,李處長您太客氣了。”說著也伸了柔荑給他。
兩人兩手握在一起,李睿微微用力,搖晃了幾下,松開時偷偷用指頭撓了撓她的掌緣。袁晶晶眯了眯眼眸,嘴角也翹起來,似乎在強忍著笑,如同一只倍受寵愛的波斯貓。
李睿跟她寒暄完,好奇的問張建設道;“張局,袁主任,大清早的你們跑來市政府這是?”張建設也不瞞他,解釋道:“我們倆是分別有事,我是過來挨批來了,至於小袁嘛,今天省水利廳一位領導率省防汛辦、廳水資源處與規劃計劃處的人,來咱們青陽檢查防汛准備工作,為期兩天,要在市裡住一宿,所以她提前趕過來給他們准備客房,她這就要去對面的青陽賓館。”
以前李睿在市水利局防汛辦的時候,省防汛辦也經常有領導干部下來檢查調研工作,這種對口的接待工作一般都是由局辦負責,不過局辦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會叫對應科室負責,李睿自己也有給省裡領導干部安排食宿的經歷,所以對於眼下張建設這番話並不覺得奇怪,心裡卻別有幾分感慨,日子過得好快啊,不知不覺間一年已經快要過去,青陽市的汛期又到了,記得去年這個時候,自己跟袁晶晶還是水火不容,可是到了現在,自己跟她卻是好得蜜裡調油,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造化弄人?
李睿吃驚非小,低聲道:“市長?你是說於和平?你怎麼得罪他啦?”張建設苦笑道:“老弟你抬舉我了,我怎麼敢得罪他啊,他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得罪他啊,用句時髦的話,我這回是躺著也中槍啊。我比竇娥還冤吶!”
旁邊袁晶晶聽了就笑,無聲的笑,美眸虛眯,好似彎月,嘴角微翹,仿佛紅菱,雖無什麼大的動作,卻照樣美得一塌糊塗,風情極為動人。李睿無意間留意到她的笑容,心想她可是越來越美了。
張建設警惕的舉目四顧,眼看四下沒什麼人,壓低了聲音道:“昨天市長不知道是吃飽了撐的還是為什麼,跑宋各莊鎮浪去了,回程的時候,他司機緊急避讓一輛渣土車,把車開到土道道沿上去了,你想啊,鄉間土道能結實到哪去,又是道沿上,結果他司機剛把車轱轆掰到道沿上,道沿就給塌了,然後二號車就開溝裡去了,市長還受了傷……”
李睿只聽得瞠目結舌,他說的這一幕情景,不正是昨天下午自己跟丁怡靜去奶奶廟燒香回來在路上看到的那一幕嗎?當時二號車開到溝裡開不出來了,於和平三人全部跑到車外站著,十分狼狽,自己當時還納悶呢,二號車的司機也是老司機了,按理說就算喝多了也不會往溝裡開,原來是為了避讓對面開過來的渣土車,而且是誤判了土道道沿的堅實程度,這才釀成那起輕型事故,原來如此啊。
他明白了二號車開到溝裡的始末,卻不明白這事兒跟張建設這個水利局長有什麼關系,納罕的問道:“可這事跟您有什麼關系?”
張建設憤憤的一拍大腿,低聲道:“是啊,這事不管說給誰聽,誰都得說跟我沒關系,可我就是躺著也中槍了。市長受傷之後,不去埋怨司機,也不去找那個渣土車司機的麻煩,卻偏偏遷怒到了市水利局頭上,冠冕堂皇的說是什麼‘宋各莊鎮北汝河河道開采管理工作存在嚴重問題,表現為私采亂挖,危及道路行車與沿岸村莊群眾生命安全,市水利局作為上級主管部門,負有監管不力、管理失控的責任’,這不,就把我這個局長叫過來了,先批我一頓再說。”
李睿聽了個啼笑皆非,問道:“於市長走的那條土道,居然就在北汝河河道旁邊?可我看路邊就是一條稍微寬一點的溝渠啊,又哪是什麼河道了?”張建設詫異的看著他,說:“你怎麼知道的?你怎麼知道市長在哪出的事故?”李睿笑道:“我不怕告訴張局您,我昨天下午去西山奶奶廟燒香了,回來的時候正好碰上市長出事故,不過這事您可別告訴市長。”張建設連連點頭,道:“不會的,我跟他說什麼?!你說對了,那條溝渠就是北汝河河道,不過不是主河道,是分岔渠道。”
李睿笑道:“真要是較起真兒來,分岔渠道也能說是北汝河河道,於市長就借著這個把大帽子扣到你頭上來了?”張建設哼了聲,道:“是啊,那條分岔渠道根本就是當地村民引水灌溉用的,早被當成水渠用了,我們水利部門自然不會去管它了,偏偏市長就在它身上出了事故,唉,這回是真倒霉啊。”
李睿同情的說道:“理論上說,市長更應該罵交通局長,畢竟是道沿塌陷引發的問題,不是坑道出的問題,他卻選擇罵你,估計交通局長是他的人,而張局您相對而言就是外人了,因此啊,過會兒您見他的時候,態度千萬好點,哪怕受點委屈,別再惹惱了他,要不然以後就沒好日子過了。”
張建設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忽見常務副市長賈玉龍從樓裡腳步匆匆的走了出來,忙道:“老弟,賈市長出來了,你快過去吧,咱們回頭再聊。”
李睿回頭看到賈玉龍,也不敢再耽擱,跟張建設說了聲再見,又給了袁晶晶一個充滿愛意的眼神,轉身奔著賈玉龍走去。
張建設看著他背影,想到他年紀輕輕,卻已經整天跟宋朝陽、賈玉龍這些市領導們同進同出,自己年過半百,卻也只能在水利局裡稱王稱霸,兩相對比,自己這輩子真是活得太失敗了,想到這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還是不比了吧。”
他說完這話,轉目看向袁晶晶,見她臉色淡然平靜,似乎並不因為李睿這個曾經的下屬如今爬到這麼高的位置而嫉妒難受,心說這女人倒是氣度非凡。
“唉,小袁啊,你去青陽賓館吧,我也進去找市長挨批了。”
張建設說完這話,起身往樓裡走去,一路唉聲嘆氣,很快就消失在了樓門口。
袁晶晶最後瞥了已經走到賈玉龍身邊的李睿一眼,艷美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滿足之色,邁步向外走去。
李睿那邊,剛從賈玉龍嘴裡得知,季剛現在有點事,一時還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