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看著運營部門步步為營為自己澄清背了兩年的黑鍋時沒失態,看著老粉絲啞忍著懷念自己出道六年的不易時沒失態,這會兒看著游戲客戶端裡自己兩年前的賬號時,余邃有點扛不住了。
這個賬號是他玩這個游戲的第一個賬號。
當年余邃才十五,用他自己身份申請的游戲賬號的話會有未成年保護,每天只能游戲兩個小時,故而余邃當時注冊賬號時偷偷用的他爸的身|份|證。
玩了不到三個月,幾乎被國內所有的俱樂部聯系過,後來他進了刀鋒,按規矩來,正式注冊為選手後聯盟會分派給他一個選手專用賬號的,余邃那會兒在這號上已充值了小兩萬了,他可惜自己號上的絕版皮膚,想繼續用自己的私人賬號,還是中國賽區聯盟特批的,將他的這個賬號修改了身份信息並升級為選手賬號。
再之後,余邃又帶著這個賬號進了fs,拿下了本賽區冠軍,拿下了世界賽冠軍,又拿下了世界賽冠軍。
這個賬號承載的榮耀實在太多,塵封兩載,它仍是唯一一個曾用醫療師職業登陸全賽區積分排名第一的賬號,仍是保持國服第一排名位置時間最長的賬號,仍是fog聯賽至今拿過冠軍最多的一個賬號。
兩年前,確定轉會後,聖劍俱樂部負責人同余邃做交接時,負責人和聯盟總部都曾專門詢問過余邃,需不需要幫忙申請跨賽區轉號。
跨賽區轉移賬號操作起來會很復雜,但那畢竟是whisper的賬號,聯賽多方考慮,認為應該給whisper這份尊重。
畢竟這也是整個游戲裡時最活化石的一個賬號,意義非凡。
但余邃拒絕了。
余邃直接讓本土賽區將自己的賬號回收了。
當時同他交接的聯賽負責人非常意外,覺得這個少年實在心冷,這麼珍貴的賬號,居然丟的這麼干脆,余邃沒多解釋什麼。
余邃當日並沒絕對把握還能轉回本土賽區。
他當日十九歲,兩年後就是二十一了,在這個年紀退役的選手不在少數,前路一切未知,余邃沒法確定自己是否能一直打下去。
若兩年內就退役了,余邃拒絕將這個賬號埋在歐洲賽區。
萬幸,他如今還是回來了。
申請創建戰隊成功後,余邃第一時間向聯賽要回了自己和隊友的賬號,等的就是這一刻。
誰說whisper年少老成的?他骨子裡還是那個中二少年。
他要回來,也要把自己的青春要回來。
余邃看著登陸界面裡自己的游戲人物,眼眶微微紅了。
兩年前想也不想就丟下的賬號,是他十五歲時用自己父親身|份|證申請的賬號,是他用了整整四年的賬號,是他拿過兩個世界賽冠軍的賬號,他怎麼可能不心疼?
游戲內好友界面裡,許多好友後綴已經加了[退役回收]的官方標注,游戲上一局記錄還是兩年前,是他和時洛雙排匹配的路人局,那局游戲他們贏了,如今點開記錄,那一局的全部細節記憶如新。
余邃逐步調試著游戲內落後當前版本兩年的各種設置,輕輕呼吸。
雖然很難,但他就是做到了。
相較於余邃,老喬和宸火就不太能控制自己情緒了,老喬看著電腦屏幕,先是哽咽,而後抽噎,隨之嚎啕,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的詛咒季岩寒,宸火則全程邊抹眼淚邊罵街,最後觸景傷情傷己太甚,哭的打嗝撐不住了,修改密碼後就退出了游戲。
“行了,都二十幾個小時沒睡了,休息吧。”周火看著不忍心,勸道,“今天所有事情全部推後,先休息,都休息了。”
周火扶起老喬,“睡覺去睡覺去,快點,時洛……用不用幫你收拾東西?”
“不用。”時洛飛速的抹了一下眼角,起身啞聲道,“我自己來。”
周火點頭,“好,都別坐著了,再不睡命沒了,去去去。”
五人紛紛起身回自己房間休息,周火也扛不住了,去了基地裡專門給他准備的客房補眠去了。
艷陽高照,幾人難得的睡了一個踏實覺。
同一時刻的網上,大家還沒從余邃事件中緩過神來,又被一個新聞引爆了話題。
在2019年轉會期尾巴上,free俱樂部和iac俱樂部前後發了公告,iac俱樂部fog現役選手突擊手evil通過良好的溝通協商,將轉會至free戰隊,擔任突擊位首發。
清晨原fs五人相繼上號時,就有老玩家隱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看到官宣還是不免激動,這是都回來了嗎?!
自然,爭議還是有的,先不說余邃時洛雙方粉絲還沒來得及和解,不少人還是質疑,余邃和時洛真的能毫無芥蒂同隊比賽?
之前全是誤會是真的,時洛不同於其他幾個隊友,這兩年同余邃零交流也是真的,最好的證據就是時洛之前直播的時候,兩人打了一局游戲,時洛都沒能認出余邃來,若兩人一切如初,那次直播撞車的氣氛為什麼會那麼微妙?這倆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一夜過去,余邃粉絲悲憤下先組團爆破了季岩寒微博,微博賬號清空後眾人轉戰其他媒介平台,凡是同季岩寒有關的全輪了一個遍,之後眾人恨意未盡,把fs剩余幾個小高層挨個也爆了個遍,手刃仇家後,接到了evil轉入free的消息,余邃粉絲和時洛粉絲不期而遇,彼此都有點別扭。
馬上握手言和吧,還有點轉不過味來,繼續掐架吧,又不利於隊內和諧。
兩邊粉絲不知做什麼好,那就干脆齊心協力再把季岩寒又輪了一遍,而後繼續尷尬的對峙。
下午四點鐘,free基地眾人逐漸睡醒。
puppy覺最少,第一個下了樓叫了外賣坐在沙發上發呆,周火隨之醒了,處理了點自己的公事後周火上網看了看,下樓遇見了puppy,“那幾個人呢?”
“那得早了。”puppy揉揉眼睛,“一個比一個能睡……對了,不說有什麼轉會資料要簽嗎?”
“是。”周火拿了一個文件袋遞給puppy,“新給你們談的直播合同也在裡面了,樂意看就看看,不樂意看直接簽就行,法務部門已經替你們看過了。”
puppy唏噓,“我還是自己看看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周火笑道,“也好。”
同一時間的基地二樓,時洛睜開眼,看著天花板出神。
居然真的在free了。
兩天裡發生了太多事,時洛感覺自己是一路被各種意外窮追猛打生生趕到這裡來的,本以為還要拖好久的,現在居然就已經進了free了。
時洛拿起手機來看了一眼,微信什麼的信息都炸了,他懶得逐一點開看,干脆直接去微博搜自己的消息。
看了足有半個小時,時洛把手機放到一邊。
別的事都沒什麼了,只是自己的粉絲還在擔心,擔心自己能不能好好的融進free。
畢竟隊內其他三人才是這兩年同生死共患難的隊友。
怎麼看,自己都像個外人。
說起像個外人,時洛身為“外人”的體驗可就是太豐富了。
小時候跟著媽媽,看著媽媽過著她獨自精彩的人生,時洛就總感覺自己是個外人。
後來被送到了柯家,那不用感覺了,自己徹徹底底就是個外人了。
再後來自己媽媽又結婚了,徹底不聯系自己了,世界之大,時洛去哪兒就都是外人了。
直到被余邃接到fs。
那會兒時洛其實也是把自己當外人,除非必要,不然他不會主動同余邃以外的人說話,別人都很忙,也沒什麼時間理會自己。
但時洛並不反感當時的幾個隊友,幾個隊友只是沒什麼時間關注自己,對自己沒有任何敵意,這個關系其實是當時的時洛最滿意的,他本來也不喜歡和別人走的太近。
但都是人,後來接觸的越來越多,還是不自覺的越走越近了。
自己和人打架時,怕自己再惹事,又怕自己被拍,把外套脫了罩在自己頭上把自己強拉出火鍋店的,是老喬。
明著看自己笑話,暗中提醒自己不要再做傻事毀了自己的,是宸火。
平日不動聲色總替自己解圍的,是puppy。
就算平時和宸火總是掐架,但又有什麼真的深仇大恨?不過就是彼此嘴欠。
其實當年若不是出了事,時洛大概會同幾人一樣,進入戰隊後逐漸和其他人混成朋友,不分遠近。
可惜天公不作美,還沒如何,就生生斷了。
粉絲擔心自己能不能好好融入新戰隊,是有道理的,這情況時洛之前也料到了。
時洛並不太在意。
再不好,還能比在iac時差嗎?
時洛又看了看手機,點開自己微博,他私信滿到炸了。
粉絲們不止擔心時洛和隊友的關系,更擔心他和whisper的關系。
畢竟whisper如今不只是隊長,還是老板了,若不能相處和諧,時洛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看私信的時候又有新的私信卡了進來,時洛的一個小粉絲滿是擔憂:[evil,我們知道whisper是個有擔當的隊長,可畢竟這麼久了,你就這麼一意孤行的撞過去了,他真能對你像以前一樣嗎?]
時洛喃喃,“我哪兒知道。”
放在兩年前,時洛會跑到余邃房間裡,逼著余邃說,你會跟我好,一直跟我好,你來打字,你打字告訴這個粉絲,是你在承諾。
現在……
時洛自嘲一笑。
自己當年怎麼能那麼作?
現在想想,余邃當年能那麼忍自己真是個奇跡。
昨夜車上,周火問自己的話還在耳邊,你喜歡過余邃嗎?
時洛說的是實話,他確實不清楚。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兩年前若沒分開,這個答案必然就能清晰了。
不像現在,變成了一比糊塗賬。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分開究竟是分開了,自己成年了,余邃也滿二十已經二十一了。
倆人都不再是十七和十九歲的少年,像以前那樣毫無芥蒂純粹的接觸,怎麼可能?
時洛從小到大得過不少教訓,總要提醒自己的一條就是:永遠不要對別人抱有期待。
沒有期待,沒有傷害。
時洛起身洗漱,兩年了,現在……就把whisper當老板吧。
時洛洗漱好換上衣服,准備下樓,推開門。
走廊裡,燈光昏暗,余邃披著隊服,倚在時洛房間對面走廊的牆上,闔眼假寐,不知已等了多久。
時洛一怔。
身為老板……不應該這麼等自己的選手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支持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