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冰河世紀(日+138)
在尖叫之後,方小曉似乎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失控,他後退兩步,頭暈目眩地扶著牆蹲下來,往嘴裡大口大口地塞了兩把藥片,強迫自己機械地咽了下去。
在咽下藥片過了一會兒,方小曉勉強穩定了下來,他大口喘息著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熱淚無識地從他麻木冷僵的臉上滑落,喃喃自語著:“它是人,真的是,我沒有吃人……”
他說著說著,忍住渾身發顫,把臉埋進膝蓋裡哽咽痛哭,口齒清地胡亂道歉:
“對起,對起……”
白柳單膝點地下蹲,他遞給方小曉一張柔軟的布巾。
方小曉沉默地接過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
白柳放輕聲音:“它是什麼樣的怪物?”
“……高度智能化的怪物。”方小曉扶著牆面站起來,沙啞回答,“它一始出現的時候,我都嚇壞了,因為它長得和觀察站死去的隊員一模一樣,我還以為是鬼,後來發現是艾德蒙觀察站的違規化產物。”
“它會主動地去模仿環境裡存能力最強的物,並且試圖靠近我,學習我的存技能,群怪物可能是觀察了我一段時間,發現我對死去隊員表現出極大的哀悼和友好,所以選擇變化成樣的形像來接近我……”
方小曉深吸一口:“它覺得只要變成我喜歡的形像,我就會接納它,但它嚇到了基地的哨兵,哨兵一槍打死了它,並且把它拖回了基地研究。”
“……在研究過程中,它二次蛻皮了,變幻得更像是人。”
“它學習能力極強,通過我的只言片語和它自己進入基地之後觀察,它在二次蛻皮之後更好地模仿了那個死去的隊員,言語,外表,習慣都達到了一模一樣的地步,除了部記憶還缺失,它幾乎就像是那個死去的隊員死而復了……實在可怕了,於是我用刀將它二次殺死了。”
方小曉睫毛顫著,淚珠掉落在他自己攥緊布巾的手上:“……我發現,無論用什麼方式殺死它,由於它的細胞具備高度活性,只要有一個沒有被殺死,就會自主去化形成胚胎干細胞,然後再化成人類。”
“……除非是先用火燒焦化它的表皮,遏制它的化傾向,然後浸泡在強酸或者強堿的化學藥劑中讓細胞徹底死亡,但觀察站根本沒有麼多燃油和化學藥劑去處理它。”
“我一始沒有辦,就算道它的危害,也沒有資源去處理它,只能把它切割凍在冰裂隙裡,讓它出來,但很快,很快……”
方小曉的喉嚨就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一樣,盡管他在張口,卻一點聲音都發出來,只有眼淚撲刷刷地流。
白柳平靜地接過話:“但很快你發現,火燒加上強酸腐蝕,就是人類的食物烹飪和消化過程嗎?”
“正好你欠缺食物,吃下去正好可以徹底消解怪物,一舉兩得的情,何樂而為,是嗎?”
被白柳點破,方小曉雙眼空洞,胸膛起伏了兩下,忍住干嘔地轉過身去,捂住嘴逃避似地跑了:“好思,我有點舒服,你先休息吧。”
白柳目送方小曉遠去,然後轉身走進了住艙,牧誠和唐二打緊跟著進來。
唐二打反手就把門給鎖了,還貼在門上凝神聽了外面半晌,轉頭過來和白柳彙報:“隔音效果還可以,外面近距離也聽到人的腳步走動聲,想說什麼可以直接說。”
牧誠剛剛聽了方小曉和白柳一席話,現在人都有點傻了,直愣愣地坐在床邊望著白柳,後頸發冷:“他媽什麼情況?所以是群觀察站的人把怪物給吃了?!”
“可一定。”白柳斜靠在床上,懶洋洋地用手撐著下頜,“個觀察站的可能性情況還是我先前說的那樣,裡的是人,或者裡都是擬人的怪物,偽裝成樣來欺騙我。”
牧誠困惑已:“是,如果它是怪物,為什麼要偽裝成種局面來欺騙我?有啥啊?如果它想殺我直接動手就是了啊,你剛剛也聽到了,東西一定程度上是死的,可以直接和我對抗啊!”
“為什麼還要主動把自己的弱點告訴我?”
唐二打適時地點頭:“剛剛我怪物書裡的弱點點亮了,方小曉說的情況是真的,烈火加化學腐蝕就是個怪物的弱點。”
白柳微笑,突兀地提起了一個完全相干的話題:“你道圖靈測試嗎?”
牧誠和唐二打兩個人都點了頭。
“有相似之處,ai和裡的怪物都是人造的物種,如果把裡的物種類比成ai,你覺得要怎麼測試裡的物種完全具有人類智能了?”白柳慢悠悠地看向牧誠,“還記得圖靈測試裡那個著名的假設嗎?”
牧誠猛地識到了什麼,他寒而栗地道:“——如果智能ai真的具備了人類智能,它會會采取欺騙人類的方式來通過圖靈測試呢?”
“假設裡的【人】都是怪物,它努力地想要模仿人類,並且智能程度已經發展到和裡的科研隊員一個層次,它完全有可能自己對自己進行圖靈測試,來檢驗自己的人類模仿秀是否合格,能能完全融入我。”
白柳抬眸:“而我,一群外來的人類,就是檢驗它是否能成功騙過人類的最好對照物,剛剛【方小曉】那說,只是它根據對人類的了解模擬出的一種可以說服我,讓我覺得它就是人類的情況。”
唐二打默然語,牧誠蜷指握住手掌,後背一陣一陣地發寒。
“當然。”白柳話鋒又是一轉,慢悠悠地道,“只是我的猜測,也很有可能裡的人就是人,一切只是我的妄想。”
唐二打鎮定詢問:“那要怎麼驗證你的想?”
白柳攤手輕笑:“很簡單,今晚等它都睡了之後,我去挖冰裂隙裡的東西,看看那裡面的【人】到底能能活過來。”
午夜時。
南極的2月陽持續時間很長,等到日色消失,已經是凌晨,觀察站裡的人員基本都睡下來了,只有門前還有兩個哨兵在站崗,但要繞過兩個哨兵出去也是很簡單的情。
觀察站秉持著嚴進寬出的原則,對內部人員外出管得並嚴格,畢竟在南極是要命會主動往外面跑。
白柳他就從二樓廚房處理垃圾的後門鑽了出來,然後繞到停靠直升機的地方,把裡面的鑽孔設備給取了出來。
感謝南極的惡劣天,在風雪和夜色的加持下,能見度能超過三十米,白柳他樣明目張膽地取走設備,遠處的哨兵也沒有看見。
在唐二打個老手的帶領下,他穿著雪橇把上百公斤重設備放在雪橇上,拉到了十幾公裡外的,他之前探測過的地點。
牧誠喘吁吁,渾身熱汗,白柳倒還好,唐二打沒怎麼讓他動手,上百公斤重的設備大部重量都是他來承擔的。
唐二打現在從臉到鎖骨皮膚被汗一浸,緊繃用力的肌肉泛出一陣肉感的光澤,呼吸聲只是略微加重一,他喘息得十克制。
喘得跟驢似的牧誠看得眼睛都發直了。
靠!唐二打尼瑪是雪橇狗投胎嗎?!麼能拉東西?!
唐二打沒有察覺到牧誠幽幽嫉妒的目光,他把雪橇上的設備放置到了冰面上,然後按照白柳的安排,始利用鑽孔設備對他之前探測到人影的位置鑽孔。
熱壓一層一層地融化冰面,在下降到差多的位置的時候,白柳比了一個停的手勢,唐二打摁住儀器,把冰芯上提,拉了出來。
冰芯裡困著一個身材瘦小狹縮的人類,他肢都沒有了,因此顯得格外嬌小,剛好能被白柳他鎖在冰芯裡拉上來——也是白柳選擇個位點鑽孔的原因。
被困在長約2m,直徑約1m的冰棱,或者說冰芯裡的“人類”表情外驚恐,就像是看到了什麼足以將他嚇死的東西,肢的斷口整齊干淨,就像是被什麼利器哢嚓一下切割下來,還沒有腐爛。
白柳他帶了燃油,燒著熱水一遍一遍往冰芯上面澆灌,沒多久個冰芯就始緩慢融化了。
“是填雪做的冰。”唐二打肯定地下了結論,“真冰會化麼快,也會麼干淨透徹。”
沒多久,個冰就化了,裡面的人彘屍體一動動地躺在冰面上。
在牧誠三次凍得行抱住自己想要回去的時候,個人彘的肢斷面上突然長出虛弱的肉芽,蠕蟲般地在扭動著,很快就聯合在一起形成了肢體。
個人彘緩緩立起,跪立在白柳面前。
很明顯,他挖出來的個東西是個怪物。
唐二打以一種肉眼可見的反應速度一腳把對方給踹飛,反手用槍口插進了對方的喉嚨,神色冷厲,眼看就要槍。
白柳及時地制止了他,走到個人彘的面前,讓唐二打把槍口抽,個人彘艱難爬起,一口就讓牧誠驚了一陣。
“我是真正的方小曉。”他聲音艱澀,剛說完句話,淚就下來了,對著白柳一個勁地磕頭,“下面埋的都是真正的泰山觀察站的人員,求你救救他!”
白柳把他扶起來,溫柔地安撫:“我會的,你先說說發了什麼情。”
“你見過觀察站那裡的怪物了吧?”方小曉被白柳扶著坐在了雪橇車上。
牧誠燒了一杯熱水給個瑟瑟發抖的像學研究,被方小曉苦笑著推了:“謝謝,現在我的身體用著取暖了,我只是還殘留著為人類對寒冷的條件反射,所以會發抖。”
白柳把熱水放到了方小曉的膝頭:“你有人類的對於寒冷的反射,那你就是個需要取暖的普通人,我覺得你的確需要樣一杯熱水,拿著吧。”
句話道怎麼觸到了方小曉,他眼淚止也止住地落。
他淚眼朦朧地望了望白柳,最終接過了那杯熱水,哽咽道:“謝謝你,同志,謝謝你告訴我,我還是個人。”
方小曉喝了幾口熱水,緩過勁來,口道:“一年半以前的八月,我接到指示,說要在南極邊儲存一個很危險的化類別的屍塊,一始泰山站的負責人並同,因為按照南極公約,邊是能放置任何污染研究物的。”
“但後來多次溝通,泰山站的負責人最終還是同了,雖然我並道他溝通了什麼,但負責人很悲傷地告訴我,南極最後一片淨土將再是淨土了。”
“為了保護外面的人,保護個充滿欲望的世界,最後一片淨土還是被污染了。”
方小曉深深地呼出一口,白柳注到他呼出的體裡並沒有熱度,沒有形成白。
“於是我就准備接應運輸屍塊過來的飛機,但飛機在飛躍羅斯海的時候出了故,最終沒有降落到我觀察站的附近,而是墜毀到了羅斯島南岸的阿奇博德站附近——那是a國的觀察站。”
“雖然我立即過去搜尋了,但箱還是見了三個,飛機上的五名押送員也全體死亡,我為了找回三個箱,斷地給阿奇博德站打電話,溝通,甚至在當晚直接去找了他的負責人。”
“但很快他就始接我的電話,閉門接受我的來訪,並且我的隊員看到在凌晨的時候,阿奇博德站往艾德蒙站飛過一次直升機,疑似偷偷搬運了什麼東西過去,我懷疑就是那三個箱。”
方小曉牙關顫抖,握緊杯:“艾德蒙站是他的另一個觀察站,位於南極點附近,守衛森嚴,更難靠近,還有很多軍用設備,在對方多次拒接我的電話後,我得采用傳真的方式交流。”
“艾德蒙觀察站的負責人叫做艾德蒙艾倫,他在南極待了三十多年了,和我關系一直很好,願把很多研究成果和我享,是個很有南極精神的老家伙,為南極的像學和物學研究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所以觀察站會以他的名字命名……”
“艾德蒙教授一度在我的勸說下松動,想要把箱偷偷還給我,自己承擔所有過錯……”
方小曉忍住流眼淚:“但a國的政治和軍方都允許,在發現艾德蒙有樣做的傾向後,他殘忍地迫害了艾德蒙教授,對他進行了心理壓制和實驗,還對他用了一精神控制的藥物,他逼瘋了艾德蒙老師……”
他捂臉嚎啕大哭起來,之前一直喊的稱呼“教授”,在一刻也變成了更為親密的“老師”。
“群畜殘害了一個偉大的人!他在艾德蒙老師身上進行了和屍塊相關的物實驗!!”
“他逼艾德蒙老師走上了歧路!”
“老師利用屍塊,始大批量教導繁殖屍塊物,並且將它的基因和極低物的基因雜交,繁育出了更適應南極候的掠食物,那迫害他的人全部都葬身物的手下……”
方小曉似乎想到了極為痛苦的回憶,他捂住自己的頭,神志恍惚地喃喃自語:
“但一切發展到後來,就全部失控了,那物始發展出了人類的智慧,它被艾德蒙教育長大,對科學研究和人類有旺盛的好奇心和探索心,它始模仿人類對它做的情,它始在人類身上重現那殘忍實驗來探索人類。”
“而我被滯留在觀察站的人類,就是它練手的最好素材。”
方小曉似哭似笑:“它將我切割,肢解,切片,染色,把我按照性別地域門別類……但冬季觀察站的滯留食物並多,很快我就要餓死了,它想我脆弱地死亡,於是始逼迫我吃海豹企鵝和它的肉。”
“它的肉契合到我的身體裡,我就像是被扦插了他物種的植物,嵌入體一般地扭曲進化,最後變成了和它一樣畏懼嚴寒,存能力更強,也會輕易死亡的怪物。”
方小曉臉上神志清地落下一滴淚:“很快,聰明的怪物就探索完了我肉/體的全部秘密,它將我實驗廢棄品放置在冰層下保存起來,進入了物種研究的最後一個階段——人類的互相識別交流和心理感應。”
“它需要完全外來的人類來配合它最後一個階段的實驗,但南極裡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新人類來過了。”
“於是它就斷地模擬出極端情況下人類的存狀況,它甚至逼真地制造一衝突,然後自相殘殺,然後打冰層把【死】掉的怪物屍體丟下來。”
方小曉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當然怪物並沒有真的死,只是敬職敬業地扮演了一個鬥爭失敗死掉人類的角色,被封凍在我旁邊而已。”
他說完之後,所有人都靜了一下。
白柳拍了拍方小曉的肩膀,讓他好好休息,說自己會把泰山站所有人都鑽出來,然後轉身回到了鑽孔的位置旁邊繼續工。
唐二打負責看守方小曉,沒有一起過來。
而牧誠則像是受到巨大驚嚇一樣,縮到了白柳的旁邊,悄咪咪地說:“靠!居然真的和你說的一樣!觀察站那怪物真的在進行圖靈測試!真的觀察站成員在冰裂隙裡!”
白柳打儀器,沒什麼表情地睨了牧誠一眼:“你怎麼確定放置在冰裂隙裡的【人】,是高度智能的怪物研究了我的人類心理後,早就設置好的,新一輪對我的圖靈測試?”
牧誠一怔,頭皮發麻:“你是說,個方小曉也是怪物假扮來測試我的?!”
白柳斂目:“也一定,他也有可能是真的人類。”
白柳掃牧誠一眼:“誰告訴你的圖靈測試只放置一個位點,類物種社會性測試通常是在一整個地圖裡進行的。”
“簡單來說,一整個南極洲都有可能是它為我外來人類設置的實驗地圖,任何一個觀察站位點裡的人類,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它通過我對真假人類的認判別度來辨我的對同類的識別方式。”
“打個比方,就類似於把一只外來猴放在仿真猴和真的猴的群體內,觀察只外來猴的反應,看它會對什麼樣的猴做出同類判定反應,然後怪物就模仿猴,假裝自己是真的猴,來靠近只猴,再進行進一步實驗。”
白柳的視線落在牧誠背後的方小曉身上:“比如讓一只猴切掉它肢之後,然後觀察只猴是否還會尋求他同類的幫助。”
牧誠聽著聽著覺得自己肢有點冷,他默默地取下了自己的猴耳機。
白柳聳聳肩:“人類就是樣研究他物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