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斥了駱飛幾句,關新民心裡的氣也出了一些,他之所以沒讓楚恆一起進來,就是為了給駱飛留點面子,畢竟駱飛現在好歹也是地市一把手,關新民就算是再生氣,也知道要維護好駱飛的權威,不能讓駱飛在下屬面前太沒面子。
“行了,讓楚恆進來吧。”關新民吁了口氣,揮了揮手道。
“好,我這就讓他進來。”駱飛如臨大赦,見關新民似乎消氣了,駱飛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
還沒走到門口,駱飛就聽關新民又道:“記住,別再去瞎摻合西北的事。”
“您放心,我肯定是不敢再摻和了。”駱飛連忙點頭,今天看到騰達落馬的消息,把他都嚇得夠嗆,他哪敢再去摻和。
駱飛走到門外,朝楚恆招了招手,道:“老楚,進來吧。”
楚恆聞言立刻走了過來,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走到門口,楚恆同駱飛交流了下眼神,眼裡露出了探詢的神色,駱飛知道楚恆是在問剛剛有沒有幫他試探關新民的口風,不由衝楚恆搖了搖頭,他剛才淨被關新民訓了,壓根不敢多說話。
關新民看到楚恆進來,微微點頭:“來了,坐。”
關新民對楚恆是比較欣賞的,像楚恆這樣年富力強的干部,在關新民眼裡是值得大力培養的,比起駱飛來,關新民甚至覺得楚恆更值得栽培。
“關領導,我來給您彙報我近段時間來的思想動態。”楚恆一臉恭敬地說道,從級別和職務來上說,楚恆是沒資格直接向關新民彙報工作的,因此,說彙報思想更合適。
“嗯,坐吧。”關新民點點頭,看著楚恆不緊不慢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不過呢,你當前緊要的事是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其他的沒必要多想,更沒必要往省裡跑,組織對於江州的人事安排是有統籌考慮的,你明白嗎?”
聽到關新民的話,楚恆一下呆住,滿臉都是失望之色,他都還沒開口呢,就被關新民斷了念想,在體制裡摸爬滾打多年,楚恆當然聽得懂領導講話的藝術,尤其是關新民說的‘統籌考慮’四個字,楚恆瞬間就領悟了,既然是統籌考慮,那麼關新民已經提拔了駱飛當書記,市長的位置,關新民就不大可能再考慮自己人。
因為體制裡是講究平衡的,如果說江州市的一二把手都是提拔的關新民自己人,那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尤其是剛剛空降下來的鄭國鴻書記,人家才是一把手,組織人事大權是歸人家管的,你關新民將江州市的一二把手都安排了自己人,鄭國鴻會怎麼看?
其實楚恆來之前並不是沒想到這一層,但他總歸是抱有一定的幻想,而現在,聽了關新民的話後,楚恆是徹底失望了,這市長的位置終究是跟他無緣,他想往上一步,不知道還要等幾年。
在關新民辦公室呆了小半個小時,楚恆最後和駱飛一起離開,兩人從辦公大樓走下來,駱飛瞧見楚恆心情低落,不由安慰道:“老楚,你也別灰心,這次沒機會,以後還有機會嘛,有關領導在,日後有合適的位置,他肯定會提拔你的。”
心裡的想法一閃而過,楚恆搖搖頭,壓下這種念頭。
坐車從省大院裡離開,楚恆和駱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突的,楚恆看向窗外,指著一輛熟悉的車子,道:“那不是徐副書記的座駕嗎?”
駱飛循聲望去,不由點頭:“還真是徐洪剛的車,他也來省裡了?”
“這市長的位置懸而未決,看來徐副書記也是有想法的嘛。”楚恆呵呵笑道。
“徐洪剛有想法正常,他要沒想法才不正常,不過我感覺他沒啥戲。”駱飛撇撇嘴,原本在安哲主政江州的時候,徐洪剛是靠向安哲的,但現在安哲走了,徐洪剛在市裡的位置有些尷尬,雖然有向他示好的意思,駱飛卻對他總是難以建立起真正的信任。
正如楚恆所預料那般,今天徐洪剛的確也是來省裡跑動,他也在謀求市長一職,但結果並不太理想,以他在省裡的關系和人脈,已經不太夠支撐他往上進這一步,一想到這,徐洪剛就很懊惱,當初要是繼續和安哲維持密切關系就好了,只可惜當初他看到安哲不討關新民喜歡,調到江東商業集團去坐冷板凳,他的態度也搖擺起來,沒再和安哲維持之前的關系,甚至在安哲調去商業集團後,他從始至終也沒再給安哲打過電話,更別說去看安哲,由此,安哲當然是能感受到他的態度有微妙變化的,所以他前幾天跟安哲聯系時,感覺安哲對他的態度似乎不冷不熱,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
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是讓徐洪剛後悔不已,當時要是沒見風使舵,那現在安哲當上了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成了鄭國鴻面前的紅人,指不定就會幫他說話,只要安哲在鄭國鴻面前替他美言幾句,這江州市市長一職,說不定就能落到他頭上了。
在車裡默默嘆息著,徐洪剛心情有些煩躁,這體制裡的人,浮浮沉沉,真是應了那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別看輕別人,今天落魄的,也許哪一天就翻身了。
如今徐洪剛的仕途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但前途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光明,而他的情感,同樣遇到了阻礙,讓他心儀許久的葉心儀,現在對他也頗為冷淡,經常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就連他到省裡想和葉心儀見一面,葉心儀也避而不見。
想到葉心儀,徐洪剛沒來由對喬梁多了幾分厭惡。
此刻的喬梁,剛剛從市大劇院開完干部大會走出來,突然間打了好幾個噴嚏,惹得一旁的丁曉雲笑道:“喬縣長,是哪個美女在想你不成?”
“唉,也不知道誰在惦記我,可能是我魅力太大了。”喬梁笑道。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丁曉雲笑著白了喬梁一眼。
兩人一起往停車場走,丁曉雲這會的心情不錯,道:“剛剛市裡通知下來,廖書記這次下來要在西州考察兩天,第一站在市裡,第二站會到咱們涼北來,我們現在就得趕緊回去布置接待工作。”
“嗯,那咱們現在回去。”喬梁笑眯眯點頭,想到尚可今天沒來,喬梁道:“尚縣長請了病假,也不知道是真病了還是假病了。”
“不用管他,咱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丁曉雲淡淡道。
兩人坐車趕回縣裡,丁曉雲第一時間召集班子擴大會議,布置明天的接待工作。
參會的人陸陸續續到來,喬梁看到尚可慢悠悠走進來,忍不住搶了一句:“尚縣長生病好了?”
“去醫院拿了點藥,應該沒啥問題。”尚可輕咳了一聲,臉色不大自然的道,“這天氣冷熱變化太快,感冒了,不是啥大毛病。”
“那尚縣長可要保重身體。”喬梁笑道,“希望尚縣長只是身病而不是心病。”
“喬副縣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尚可臉拉了下來。
“沒啥意思,我就是關心尚縣長的身體,尚縣長不要多想。”喬梁呵呵笑道。
尚可黑著臉沒再說話,騰達出事,對尚可影響的確很大,昨天晚上,他一整晚沒睡著,輾轉反側,心裡莫名有種恐懼感,以往在他心裡無所不能的舅舅,突然間也給不了他安全感。
坐在椅子上默默發呆著,尚可壓根沒有開會的心思。
丁曉雲瞥了尚可一眼,沒說什麼,環視了會議室一圈,丁曉雲清了清嗓子,道:“人都到齊了,那就開會。”
“鄭縣長好像沒來。”喬梁看了一圈突然道。
“鄭縣長是啥情況,沒通知到嗎?”丁曉雲轉頭看了看列席會議的委辦工作人員。
“丁書記,已經通知過了,但鄭縣長手機沒人接。”工作人員連忙站起身道。
丁曉雲皺了皺眉頭,看了下時間,道:“那我們先開會。”
沒有人知道的是,剛剛不接電話的鄭德海,此刻正在屋裡收拾東西,鄭德海所在的這套房子,並不是他真正的家,而是前幾年買下來的一套二手房,房子位於靠近城郊的地方,位置稍微偏僻,鄭德海也從來沒來住過,只不過偶爾會定期來看看。
坐在屋裡已經蒙上一層厚厚灰塵的沙發上,鄭德海在短暫的收拾後,坐下來休息,在他眼前,擺著一個大號的行李箱,行李箱這會沒有合上,裡頭赫然是一沓沓的百元大鈔,而在邊上,還有十幾根炫目的金條壘在一起。
鄭德海此時看著行李箱的錢出神,從臉上變幻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此刻內心的復雜,是不是一走了之,鄭德海還在做著劇烈的思想鬥爭,他心裡害怕,但又不甘心放棄,在體制裡摸爬滾打了快二十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上,誰願意輕易舍棄現在的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