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面對李塵的威脅，老村長的心中湧起了一股怒氣，斥責的話語幾乎要從口腔中闖了出來，又被李塵手中的那把匕首給壓了回去。
因為眼前的這個人說的沒有錯，別說他手中還握著一把匕首，就算是赤手空拳，一個正在青壯年的獵人，和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在武力上是沒有任何可比性的。
如果李塵真的想要老村長去死，在這個周圍沒有一個人的環境中，他隨手就可以取走老村長的性命！
雖然隱瞞了一些事情，可老村長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他是沒有能力和一個年輕人硬碰硬的。
李塵注意到老村長的情緒變化，笑的眉眼彎彎，收起了匕首，“那就讓我給你開個頭吧，從你的祖父，從中斷祭祀習俗的那場戰亂開始講起。”
“請吧！”
李塵靠著牆站著，靜靜等待著老村長的講述。
“……我之前說的那個故事，不是我從村子裡歷年記錄的資料中找到的，而是我親眼看到的。”
老村長伸出手遮住了半張臉，等他再移開手的時候，渾濁的眼裡滿是淚水，他無聲的哭泣著，繼續說道，“我在對你講故事的時候，還想著，年輕人應該是記不清戰亂和新君上位的具體年份的，所以編了這麼個謊話，卻沒想到，你沒有看出這一點，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李大。”
李塵有點驚訝，他猜到老村長肯定是隱瞞了什麼，但他其實不太確定老村長究竟隱瞞了什麼，說這些話，是想要炸一炸老村長。
但他是怎麼也沒想到，老村長竟然從一開始就說了謊話。
“當年的那場戰亂，是發生在我小時候的，戰火連天，到處都是打仗的將士，的確所有人都人人自危，不少人死在了這場戰亂中。”
“准確來講，卻不是因為戰亂而死的，更不可能因為這些，就放棄了祭祀的習俗。”老村長用沙啞地聲音，緩慢地說道。
李塵聽著聽著，不由點了點頭。
沒錯，每當戰亂四起，百姓過的困苦的時候。
其實是會將更多的心思，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明上的！就算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回應，也會這麼做！
更就別提，村子裡是准確得到過神龍的回應的，在這個時候，他們不僅不會放棄祭祀，甚至會加大力度，就求神龍賜予一個平安。
“而是因為一場瘟疫，從戰亂時期，延續到新君上位時的瘟疫。”老村長絕望地合上了雙眸，“那個時候，我還年幼，對於打仗的事不敢興趣，但再大的戰爭，也無法蔓延到我們這樣的小村莊裡的。除了那場毫無緣由，仿佛天神懲罰一般，憑空降臨到我們身上的瘟疫。”
“這場瘟疫很特別，每個地方的人都有著不同的症狀，最為嚴重的是彭江地區，聽說染上瘟疫的七天後，人就會氣竭而亡。在村子裡，這場瘟疫，更像是一場持久戰！”
如果王大夫在這裡，他肯定會認同的點一點頭，因為他正是彭江地區的人，也正是因為這場瘟疫，才會離開家鄉找神醫求學。
“被染上瘟疫的人，身上都會長出黑色的瘡，有指甲蓋那麼大，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這些瘡就像是活得一樣，離得近的瘡會融合，會長大，直到遍布全身……”
“每一個瘡，都是一份罪孽，從歷代先祖那裡繼承下來的罪孽，從出生到現在，所有有意無意傷害過人，就算只是言語上的冒犯，就算只是他人認知中的被冒犯了，也算是一份無法被磨滅的罪孽。”
老村長說到這話的時候，忍不住伸出手來，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臂，好像那裡正長著一塊黑瘡一樣，“女人不會繼承先祖傳承的罪孽，初來此地的外鄉人，就算被染上瘟疫，也不會是這樣的瘟疫，好像這就只能流傳在我們中間一樣。”
“當時我還小，身上就已經有著無數的罪孽，它們每時每刻都在疼痛著，在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講述著過去的上一輩身上發生的事情，”老村長苦笑一聲道，“它們不會殺死人，只會折磨人去自盡。”
這種瘟疫還真是可怕啊！
李塵聽著，也有些毛骨悚然。
幸好李大的身上沒有患上這種疫病，只是普通人都很難挺過了，更何況他這個沾了滿手鮮血的人？
李塵不後悔他過去做的事情，也一向問心無愧，可看這罪孽的評判標准，再問心無愧的事估計也沒法扛過罪孽的審核……
這麼想著，李塵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一張他的臉，他染上黑瘡後的樣子！
“在這場瘟疫降臨後，所有的方法村子裡的人都試了個遍，但沒有用！就算是祈求一向有回應的神龍，也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祖父站了起來，他是村子裡的村長，承擔著保護好村子的責任！”
老村長深吸了一口氣，“他說了一番話，認為是他們對神龍的祭祀還不夠，所以才得不到神龍的回應！從祭祀草扎的祭品，到後來的牛羊，再到……從其他地方綁來的女人孩童，那些人一個個的死在祭台前！這種殘忍的血腥屠殺，沒有一個村民提出了異議！”
“因為所有人都瘋了！”
“黑瘡的折磨，那些不斷在耳邊發出聲音的罪孽，講述著重復著祖祖輩輩做過的一切惡事！它折磨著村民，也把他們拉入拽入了瘋狂的沉淪中！”
“一個又一個外鄉人死在了祭台前，鮮血染透了土地！”
“我的祖父，和當時的村民們，仍是發了瘋一樣的繼續嘗試著，就連當時的我也是這麼想著，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如果祭祀無法喚回神龍的話，我們必死無疑！如果殺了這些人，就能喚回神龍的回應，那麼……就再殺一些，殺到再也抓不到祭品時，殺到有人阻止時再停下吧！”